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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傳 第十七章 殺機初現(xiàn) 上

眉莊如我們商定的一般說是自己失足落水,自然也就沒人再疑心。玄凌勸慰之余去看眉莊的次數(shù)也多了。眉莊的身體很快康復(fù),只按定了心意要伺機而動,因此只靜待時機,不動聲色。華妃也四平八穩(wěn),沒什么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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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元十三年四月十八,我被晉封為從四品婉儀。雖只晉封了一級,不過不管怎樣說,總是件喜事,把我入春以來的風頭推得更勁。迎來賀往間,后宮,一如既往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與祥和。我暫時,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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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近五月,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我的身子早已大好,只是玄凌放心不下,常叫溫實初調(diào)配了些益氣滋養(yǎng)的補藥為我調(diào)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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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我獨自在廊下賞著內(nèi)務(wù)府新送來的兩缸金魚,景德藍大缸,里頭種的新荷只如孩子手掌般大小,鮮翠欲滴,令人見之愉悅。荷下水中養(yǎng)著幾尾緋色金魚,清波如碧,翠葉如蓋,紅魚悠游,著實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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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兒見我悠然自得的喂魚,忽地想起什么事,忿忿道:“那位余更衣實在過分!聽說自從失寵遷出了虹霓閣之后,整日對小主多加怨咒,用污言穢語侮辱小主?!?br/>  ?
  伸指拈著魚食灑進缸里,淡淡道:“隨她去。我行事為人問心無愧,想來詛咒也不會靈驗?!?br/>  ?
  佩兒道:“只是她的話實在難聽,要不奴婢叫人去把她的住所給封了或是稟報給皇后?!?br/>  ?
  我拍凈手上沾著的魚食,搖一搖手:“不必對這種人費事?!?br/>  ?
  “小主也太宅心仁厚了?!?br/>  ?
  “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失寵難免心有不平,過一陣子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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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巧浣碧捧了藥過來:“小姐,藥已經(jīng)好了,可以喝了?!?br/>  ?
  我端起藥盞喝了一口,皺眉道:“這兩日藥似乎比以往酸了些?!?br/>  ?
  浣碧道:“可能是溫大人新調(diào)配的藥材,所以覺著酸些?!?br/>  ?
  我“恩”了一聲,皺著眉頭慢慢喝完了,拿清水漱了口。又坐了一會兒,覺著日頭下照著有些神思恍惚,便讓浣碧扶了我進去歇晌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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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碧笑道:“小姐這兩日特別愛睡,才起來不久又想歇晌午覺,可是犯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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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吧。只聽說‘春眠不覺曉’,原來近了夏更容易倦怠?!?br/>  ?
  嘴上說笑,心里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停了腳步問:“浣碧,我是從什么時候那么貪睡的?可是從前幾日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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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五六日前您就困倦,一日十二個時辰總有五六個時辰睡著。前日皇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日上三竿,您還睡著,皇上不讓我們吵醒您……”她說著突然停了下來,臉上漸漸浮起疑惑和不安交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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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漸漸有點發(fā)冷,我問道:“你也覺出不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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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碧忙松開我手:“小姐先別睡。奴婢這就去請溫大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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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忙囑咐:“別驚動人,就說請溫大人把平安脈?!?br/>  ?
  我獨自一步一步走進暖閣里坐下,桌上織錦桌布千枝千葉的花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冷的光芒,我用手一點一點抓緊桌布,背上像長滿了刺痛奇癢的芒刺,一下一下扎的我挺直了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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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實初終于到了,他的神色倒還鎮(zhèn)定,一把搭住我手腕上的脈搏,半晌不做聲,又拿出一支細小的銀針,道一聲“得罪了,請小主忍著點痛”,便往手上一個穴位刺下去。他的手勢很輕,只覺微微酸麻,并不疼痛。溫實初一邊輕輕轉(zhuǎn)動銀針,一邊解釋:“此穴名合谷穴,若小主只是正常的犯困貪睡,那么無事;若是因為藥物之故,銀針刺入此穴就會變色?!?br/>  ?
  不過須臾,他拔出銀針來,對著日光凝神看了半晌道:“是我配的藥方,但是,被人加了其他的東西?!彼雁y針放在我面前,“請小主細看此針?!?br/>  ?
  我舉起細看,果然銀色的針上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青色。我手一抖,銀針落在他掌心,我看著他的眼睛:“加了什么?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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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人在我的方子上加重了幾味本來分量很輕的藥,用藥的人很是小心謹慎,加的量很少,所以即使臣日日請脈也不容易發(fā)現(xiàn),但即便如此,按這個藥量服下去,小主先是會神思倦怠,渴睡,不出半年便神智失常,形同癡呆?!?br/>  ?
  我的臉孔一定害怕的變了形狀,我可以感覺到貼身的小衣被冷汗濡濕的粘膩。心中又驚又恨,臉上卻是強笑著道:“果然看得起我甄嬛,竟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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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實初忙道:“小主放心。幸而發(fā)現(xiàn)的早。才服了幾天,及時調(diào)養(yǎng)不會對身子有害?!彼雁y針慢慢別回袋中,憂心道:“分明是要慢慢置小主你于死地,手段太過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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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嘆氣道:“后宮爭寵向來無所不用其極,當真是防不勝防?!蔽覄尤輰貙嵆醯溃骸叭舨皇谴笕?,嬛兒恐怕到死也如在夢中,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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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實初面有愧色:“也是臣疏忽,才會讓小主受罪?!?br/>  ?
  我溫言道:“大人不必過于自責?!?br/>  ?
  他鄭重其事道:“以后小主的藥臣會加倍小心,從抓藥到熬制一直到小主服用之前,臣都會親力親為,不讓別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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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色道:“如今當務(wù)之急是把要下毒害我的那個人找出來,以免此后再有諸如此類的事發(fā)生?!蔽揖X的看一眼窗外,壓低聲音說:“能把藥下進我宮里,必是我身邊的人。我覺得身體不適是從前些日子開始的,而月前正巧我宮里新來了十幾個宮女內(nèi)監(jiān)。雖然我一早叮囑了掌事的小允子和槿汐注意他們,但宮里人多事雜,恐怕他們倆也是力不從心。依我看,這事還要在那些小宮女小內(nèi)監(jiān)身上留心?!?br/>  ?
  “那小主想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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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有勞溫大人與嬛兒同演一出戲,裝著若無其事免得今日之事打草驚蛇?!?br/>  ?
  “但憑小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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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朱,去開了窗子,我有些悶?!绷髦煲姥蚤_了窗,我起身走到窗前,朗聲道:“既然溫大人說我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闭f完朝他擠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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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實初會意,立刻大聲說:“小主近日春困貪睡,這并不妨。不如趁此多做休息養(yǎng)好身子也好?!?br/>  ?
  我笑道:“多謝溫大人費心?!?br/>  ?
  “皇上親自吩咐,小臣絕不敢疏忽?!?br/>  ?
  “那就有勞大人日日奔波了。流朱,好好送大人出去。我要歇息了?!?br/>  ?
  溫實初一出去,我立刻命小允子進來,細細吩咐了他一番,他連連點頭。說畢,我低聲道:“這事你已疏忽了。如今按我說的辦,細心留神,切莫打草驚蛇?!毙≡首用嫔粍C,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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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裝得一切若無其事。到了晚間,小允子來見我,悄悄告訴我在宮墻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洞,像是新開不久的。我暗暗不動聲色,心知有玄凌的旨意,除了溫實初和他自己之外并沒有旁人進過我宮里,這些伺候我的內(nèi)監(jiān)宮女也都沒有出去過,必然是有人在門戶上做了手腳偷偷把藥運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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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你只裝著不知道,也別特意留神那里。只在明日煎藥的時分讓小連子和你、槿汐一道留神著,務(wù)必人贓并獲,殺他個措手不及?!?br/>  ?
  小允子切齒道:“是。小連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必跑不了那吃里爬外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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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間,我躺在床上,隔著繡花的床帳看著窗外明亮如水的月光,第一次覺得我的棠梨宮中隱伏著駭人而凌厲的殺機,向我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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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我著意警醒,還是不知不覺睡到了紅日高起。藥還是上來了,一見幾個人懊喪的神情,我便知道是沒查出個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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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連子道:“奴才們一直在外守著,藥是品兒一直看著煎好的,期間并無旁人接近,更別說下藥了?!?br/>  ?
  我不由得疑云大起,莫不是露了形跡被人察覺了,抬頭掃一眼小連子、小允子和槿汐。槿汐忙道:“奴婢們很小心。當時奴婢在廚房外與晶清說晚膳的菜色;小連子指揮著小內(nèi)監(jiān)打掃庭院,允公公如平常一樣四處察看,并未露了行藏?!?br/>  ?
  我端起藥碗抿了一口藥,依舊是有淡淡的酸味。我心頭惱怒,一口全吐在地上,恨恨道:“好狡猾的東西!還是下了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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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槿汐等人大驚失色,忙一齊跪下道:“定是奴才們不夠小心疏漏了,望小主恕罪?!?br/>  ?
  我也不叫他們起來,只說:“也不全怪你們。能在你們幾個人的眼皮子底下把藥下了進去又不被人發(fā)現(xiàn),而且中間并沒人接近藥罐,這里面必定是有古怪?!?br/>  ?
  小允子磕了一個頭道:“奴才想起一事,請小主容許奴才走開一會?!?br/>  ?
  我點頭應(yīng)允了,命槿汐和小連子起來。我對浣碧說:“全去倒恭桶里!”浣碧忙忙的去了,我問:“沒被人瞧見你把藥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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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奴婢全倒進了后堂的恭桶里,沒被人瞧見?!?br/>  ?
  小允子很快回來了,手里提著一把紫砂藥罐和藥匙道:“奴才私心想著,若不是有人親自動手下藥,那就只能在這些家伙上動手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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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頷首道:“總還不算糊涂透頂?!蔽疑焓帜眠^那把藥匙,仔細看了并無什么不妥,又拿了藥罐來看,這是一把易州產(chǎn)的紫砂藥罐,通身烏紫,西瓜形,罐面上以草書雕刻韋莊的詞,龍飛鳳舞,甚是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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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開蓋子對著日光看罐肚里,也沒有不妥的地方。我把藥罐放在桌上,正以為是小允子動錯了腦筋,剛想說話,忽然聞到自己拿著藥罐蓋子的手指有股極淡的酸味,我立刻拿起蓋子仔細察看,蓋子的顏色比罐身要淺一些,不仔細看絕不會留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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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蓋子遞給槿汐:“你在宮中久了,看看這是什么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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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槿汐仔細看了半日道:“這藥罐蓋子是放在下了藥的水里煮過的,蓋子吸了藥水,所以變了顏色?!遍认纯次业哪樕?,見我面色如常,繼續(xù)說:“只要小主的藥煮沸滾起來的時候碰到蓋子,那藥便混進了小主的藥里?!?br/>  ?
  久久,我才冷笑一聲道:“好精細的工夫!怪道我們怎么也查不出那下藥的人,原來早早就預(yù)備好了。”我問槿汐:“這些東西平時都是誰收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