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大為緊張。
錢掌柜、田師爺和李素問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李素問喝罵道:“臭小子,在想什么?錢掌柜的問話你沒聽到么?”
李逸云朝錢掌柜和田師爺抱拳作揖,緩緩說道:“令媛才貌雙全,是賢妻良母的上上之選,這點我早有耳聞,心向往之,能夠娶到她乃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此言一出,三個長輩的臉色有所緩和。李素問暗嘆,這逆子倒也不至于太荒唐。
李逸云又道:“但是我心中早已經有一位佳人,和她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不敢有負,因此沒有福氣迎娶令媛,實在是慚愧。錢掌柜若想責罰,便沖著我一人即可,切莫為難我爹爹。我爹爹一直勸我以大局為重,迎娶令媛,可是我心如磐石,不敢再娶他人?!?br/> 錢掌柜氣得臉色鐵青,連續(xù)說了三個好,每說出一個“好”字,臉色就更加難看一分。田師爺也不住搖頭。
李素問氣急,反手就給了李逸云一個巴掌。李逸云的臉迅速紅腫起來。他摸著自己的臉,低頭不語。
錢掌柜嘶啞著聲音道:“李兄,令郎不愿娶小女,為何不早說?偏偏這般戲弄我錢家。兩家婚事,已經宣揚了出去,眾人皆知小女要嫁入李府。如今,你讓小女如何做人?讓我錢家如何面對泱泱之口?”
李素問連忙道:“錢掌柜莫要生氣,犬子一時犯渾,待我勸他兩句?!?br/> 錢掌柜站起身來,道:“不用了,強扭的瓜不甜。你李府是高門大戶,我錢家是小門小戶,不敢高攀。告辭!”
田師爺重重地嘆了口氣,跟著錢掌柜往外走。
李素問急急忙忙站起來,跟在后面一路賠罪。客廳中只剩下李逸云一人。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李素問折身返了回來,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不發(fā)一言。李逸云感覺到父親又是憤怒又是失望,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是不感到后悔。如果連娶誰家閨女都不能由自己做主,那做活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樂趣?不過看到父親這般模樣,他也惴惴不安。
李逸云醞釀了半天說辭,小心翼翼開口道:“爹,我知道你在怪罪我不顧全大局,但是不喜歡錢家千金而喜歡半夏是我的心聲,我只是實話實說。爹爹不是從小教導我君子待人以誠么?我今天這番話很真誠,卻讓您和錢掌柜失望了。日后我多登門拜訪,負荊請罪,緩和兩家關系,莫要反目成仇了?!?br/> 李素問閉著眼睛不說話,面無表情,仿佛聽不見李逸云在說什么。
李逸云又道:“爹爹想打我罵我,盡管動手便是,兒子情緣挨打受罰,但是不讓我娶半夏而是去錢家閨女,是萬萬不可的。爹爹,你就打我出出氣吧?!?br/> 李素問還是靜靜地端坐在太師椅上。
李逸云漸漸感到惶恐,知道父親是失望透頂了。他想法設法地跟李素問說話,可李素問始終不回答,而他身上對李逸云的失望之意越來越濃。
在忐忑不安當中,李素問過了幾天煎熬日子。同時,他的一番肺腑之言釀造出來的惡果開始慢慢顯現。
錢捕頭去抓捕柜臺伙計趙亮,無功而返,說趙亮根本不在老家。廣州第一狀師宋俊臣又去廣州府府衙告狀,要求重新審理此案。宋俊臣聲稱同舟堂兜售假藥害死人命,人證物證俱全,而且還羞辱方大為老母討個說法之行徑為訛錢,實在是人神共憤。宋俊臣聯合了一幫藥行同行,以及廣州城內的鄉(xiāng)賢父老,請知府大人查封同舟堂。
好在知府楊霈心如明鏡,覺得同舟堂不至于兜售假藥,而且他自己爹媽當年得了重疾,都是吃的同舟堂的秘方才撿回老命。如果把同舟堂查封了,以后自己和老父老母再得重病又當如何?但是宋俊臣咄咄逼人,邀請那么多人寫聯名信,關鍵人物趙亮又找不到,楊霈肩膀上壓力不可謂不重,只能盡量使用拖字訣。
這拖字訣卻是鈍刀割肉,令同舟堂極其難受。宋俊臣和方大等人四處宣揚同舟堂的罪狀,尤其是方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同舟堂心黑,許多百姓便真的認為同舟堂兜售假藥。即便有孫君壽等人自主為同舟堂辯護,卻于事無補。三人成虎,眾口鑠金,越來越多的人不再信任同舟堂。同舟堂的生意一落千丈。
同舟堂店鋪里貼著一副對聯,上面寫著:“但愿世間人無恙,寧可架上藥生塵?!蓖厶蒙饧t火了好些年,最近的柜臺上可真的蒙上了一層灰。除此之外,開始有三三兩兩的閑漢來同舟堂索賠,說他們家的人吃了同舟堂的藥病情反而加重了。也有人說他的老母吃了同舟堂的假藥而死,不過他的老母已經死了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