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何長處意欲入我卓氏為仆?”
直到很久以后,卓姬都清晰地記得自己站在渭水邊上問出的這句話。
云瑯輕輕地撩撥著有些渾濁的渭水笑道:“女公子有何長處可令我云瑯為你卓氏奔走?”
“月俸五兩好銀如何?”
“如此,卓氏一月只可問我下等事一次!”
“難道說君為主上分憂還要挑揀一番不成?”
云瑯大笑道:“君王講平衡,則萬事皆可調(diào)理。將相講平衡,則百變不失身,士人論平衡,則處事得先機(jī),農(nóng)人行平衡,則稼穡興旺。
得到多少就付出多少,原本就是這世間的大道理,女公子緣何不知?”
卓姬強(qiáng)壓怒火問道:“既然如此,多少代價可問君中等問題?”
“一斤黃金!且三月一問!”
“若上等問題不知君作價幾何?”卓姬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變得尖利起來。
云瑯慢慢起身,用手帕擦拭著手上的水漬道:“你可能問不起!”
卓姬渾身顫抖,轉(zhuǎn)身就走,云瑯輕笑一聲道:“你不試試,怎么知道我要的價格是高了還是低了?”
卓姬豁然轉(zhuǎn)身,雙目中的怒火即便是隔著面紗也似乎能將云瑯點(diǎn)燃。
若不是平叟言之鑿鑿,卓姬決計不會容忍云瑯如此羞辱于她。
隨著卓姬一聲令下,她身邊的丫鬟就在地上丟了一錠雪白的銀子,銀光燦爛,一看就是好銀。
云瑯并不計較卓姬的態(tài)度,俯身撿拾起銀錠,拿在手上仔細(xì)觀瞧,確認(rèn)這錠銀子沒有任何問題,就對冷笑著的卓姬道:“你可以問一個下等問題了?!?br/> 卓姬指著渭水道:“我想知道渭水長幾何!”
云瑯皺著眉頭道:“你確定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嗎?”
卓姬怒道:“現(xiàn)在就想知道!”
云瑯將銀錠在手上拋一拋滿意的笑道:“也好,銀子是你的,怎么花是是你的事情。
聽好了,渭水源于隴西郡首陽縣烏鼠山,經(jīng)上邽縣而入內(nèi)史地,過咸陽、長安、驪邑、下邽等地,最終于桃林塞匯入大河。
此河全長共計一千六百里,文帝十五年,渭水在驪邑決口,出動河工六百,民夫三千七百余,損耗錢糧七十六萬錢,方堵住缺口。
景帝六年,隴西大雨一十七日,渭水再決口于驪邑……出動……等一下?!?br/> 在目瞪口呆的卓姬注視下,云瑯匆匆的來到剛才洗手的位置上,看了一會腳下的石頭,重新跑過來道:“驪邑倉官韓大鐘率領(lǐng)河工一千三百余,民夫一萬三千人,耗錢五百萬……”
卓姬眼中盡是迷茫之色,她不信云瑯可以博覽群書到了這種地步。
聽他言之鑿鑿又不似胡說八道,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想起云朗剛才詭異的動作,就來到河邊云瑯剛才去的地方。
低頭一看,差點(diǎn)被活活氣死……
水邊赫然倒著一面《渭水河工事碑》!
云瑯見卓姬臉色鐵青,吶吶的道:“我勸過你了,你非要……”
“此事休提,從今,你就是我卓氏長安鐵坊的客卿,月俸五兩好銀,屬平叟先生麾下?!?br/> 云瑯笑道:“其實(shí)你還可以問我驪山之高的,我在驪山腳下還發(fā)現(xiàn)了一座……”
話沒說完,卓姬就走的不見蹤影。
平叟安靜的坐在紗帳里看書,見卓姬氣沖沖的回來了,就放下一片簡牘笑道:“我且問你,你問渭水之長,可是早先準(zhǔn)備好的?”
卓姬搖頭道:“一時起意?!?br/> “那座寫滿答案的石碑可是云瑯事先存放的?”
卓姬搖頭道:“絕無可能?!?br/> 平叟笑道:“既然是天意,你為什么會生氣?”
“我……”
“恭喜卓姬,此人不但身負(fù)重寶,還有大氣運(yùn)在身,得如此人才,卓姬日后定當(dāng)事半功倍。老夫?qū)@個少年越發(fā)的感興趣了,哈哈哈……”
平叟大笑著出去找云瑯,卓姬坐在紗帳里冰冷的臉上也逐漸浮出笑意。
想起剛才發(fā)生的事情,最后不由自主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頭頂烏云籠罩,一顆星星都看不見,大河嗚咽倒映著火光,頗有半河殘血半河黑的意境。
云瑯不斷地打飽嗝,傍晚的時候吃的太快,以至于胃口還來不及發(fā)出已經(jīng)吃飽的訊號就被塞了更多的食物。
平叟發(fā)現(xiàn)云瑯不停地打嗝,現(xiàn)在做的事情非常的有趣。
他從包裹里取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沖著云瑯擠擠眼睛笑道:“老夫這里有止嗝良藥?!?br/> 云瑯借著火光仔細(xì)看了一眼,又拿過來聞聞,最后掰了一小塊放嘴里才確定,平叟手里拿的是他非常熟悉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