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臉色不好,聶二郎卻滿臉隱忍的興奮,壓抑不住的激動。
聶二貴后來也打聽了,那孫瑩兒家日子都孫老莊是數(shù)得著的,家里還有地,哥哥們都有手藝,她是最小的閨女,養(yǎng)的比村里女娃都要嬌貴一些。可惜人家看不上聶二郎,去相看連她爹娘長啥樣都沒有見到。這突然就讓去孫家提親,聶二貴驚疑不定,“出啥事兒了?”
之前說親的時候,聶媒婆一說條件,云朵就知道成不了,直接沒有多關(guān)注,這突然就要提親,肯定是出了啥事兒。
張氏和柳氏幾個也都看著聶二郎,又看甘氏。
聶二郎嘴角微勾,目光幽深的看了眼聶大郎,又瞥了眼云朵,目露不屑,“她在山破采小野菊,摔下來,我接住了她?!?br/>
幾個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男女授受不親,那女娃從山坡摔下來,聶二郎接住她,可想怎么接的。
“就這樣?那咱去提親,人家能同意嗎?”聶二貴對這門親事可是很滿意的,當(dāng)初沒成,他打聽完還罵了一頓。
“有人看見了,不同意也得同意的?!甭櫠珊芨吲d,孫瑩兒,他終究還是要娶到她做媳婦兒的!
“好!好!爹這就準(zhǔn)備彩禮,上門提親!”聶二貴高興道,找甘氏,“娘!趕緊的拿錢,好去值班彩禮!”
壞了人家閨女名聲,他竟然連聲說好,甘氏臉色黑沉,“說的啥混話!你給我嘴巴干凈點!”
聶二貴不以為然,“娘!都到這時候,當(dāng)然是趕緊提親,把親事定下。我說的也不算混話??!他們家女娃摔下山坡,二郎救了她,她以身相許那還不是應(yīng)該的!”
甘氏想到那孫瑩兒家人的態(tài)度,臉色更黑沉一分,還說二郎想娶他們家閨女不得,就使盡手段勾搭人,沒有成功,就想了陰招兒。
聶二郎今兒個又給孫瑩兒送小龍蝦和點心吃,東西都還在,被逮了個正著。
云朵看了眼聶大郎,她覺得不會那么簡單了。難道接一下摔倒的姑娘,就能娶人家了?看甘氏的樣子,肯定那家人不愿意,而聶二郎的神情,這親事是板上釘釘。這其中肯定還有別的什么事兒。
“定親的事兒先不急,先讓聶媒婆走一趟,把話都說好了,再去提親,兩邊都和和氣氣的才好。”甘氏拿盆子裝了一小盆小龍蝦,用手巾抱住,拎著出門去找聶媒婆。
聶媒婆聽到也十分驚訝,當(dāng)初說這門親事的時候,對方都拒絕了,現(xiàn)在又要結(jié)親???
聽了甘氏的解釋,聶二郎‘英雄救美’,聶媒婆這才恍然明白過來,“這也是倆孩子的緣分!該是一家人!當(dāng)初沒成,現(xiàn)在又成了,就是緣分??!”
“這事兒可得麻煩你走一趟,先跟女娃家說妥當(dāng)了,我也好去準(zhǔn)備彩禮?!备适闲χ埶?br/>
“這個是應(yīng)該的!這媒還是我說的,應(yīng)該我去跑一趟!”聶媒婆雖然知道不太好說,不過事情到這一步,那女娃也愿意,她就跑一趟,拿個謝媒錢。
甘氏又把聶三郎定親的彩禮是那些,啥樣的都給聶媒婆說了,“我家的情況不說壞,卻也沒太好,連地都沒有。也不是我不舍得,兄弟娶媳婦兒都是一樣的,不能因為旁的就偏頗。以后的兄弟也是一樣。這個還要麻煩你好好跟人家說一說了?!?br/>
這樣的彩禮娶楊土根媳婦的娘家侄女行,要去孫家的女兒,怕是不行。聶媒婆一臉為難,“我先去問問?!?br/>
吃了晌午飯,聶媒婆就去了一趟孫老莊,雖然當(dāng)時看見的人不多,后來孫瑩兒爹娘到看見的幾個人家里走一趟,讓保密,村里還是都在傳,孫瑩兒上山采小野菊,摔下來被個窮小子救了,這下得嫁給那窮小子,虧大了!
當(dāng)然多數(shù)人都猜測聶二郎使壞,因為聶二郎之前到了孫家相看,沒相看上。就算聶家賣魚賺了些錢,那跟孫家也是不能比的,人家有自家的田地。
聶媒婆去倒是沒有被為難,就是孫瑩兒爹娘都不同意,非要大把聘禮才愿意嫁女,孫瑩兒哭著說她不嫁給聶二郎,就沒辦活了。她爹娘這才勉強(qiáng)同意,給了孫瑩兒的八字,聘禮方面卻還是要了不少。
光一對龍鳳鐲都要不老少銀子,聶三郎定親都沒有買,聶二郎定親也不可能搞特殊。
聶二郎抿著嘴沒吭聲,過了一會道,“我這要定親了,把我娘接回來吧!”
甘氏看了眼云朵,“定親又不要她出去頂門面!”
不過兒子定親,當(dāng)娘的那是得回來的。
云朵正在剝紅薯葉埂子,準(zhǔn)備晚上炒了吃。
聶四郎看她不吭聲,口氣不善的叫云朵,“我娘就是因為你才被趕回娘家的,你啞巴了都不說話?”
云朵小臉慢慢沉下來,“怎么沒攆三嬸,沒攆大姑,偏攆她,是她自己嘴太賤吧!”
“你說誰嘴賤呢?我娘是你的長輩,你才嘴賤敢罵我娘!你個不要臉的賤骨頭,你才是小賤人!”聶四郎點著云朵的鼻子就罵起來。
“你罵誰小賤人?”云朵怒喝。
“就罵你了!你就是小賤人!一身懶骨頭的賤東西!你還敢罵我娘!”聶四郎怒哼一聲。
“你娘被攆回娘家是自找的,你憑啥罵人?”聶蘭站出來就高聲叫喝。
“我就罵她!要不是她,我娘就不會被攆回娘家!”聶四郎朝聶蘭和云朵鄙夷的吐舌頭。
“你……”聶蘭怒瞪著聶四郎。
“都閉嘴!吵吵啥!”甘氏沉聲喝了一句,“四郎你再給我嘴巴不干凈,看不打你!”
聶四郎張張嘴,翻著白眼兒哼一聲,沒有再犟嘴。
聶二郎看著甘氏,“奶奶!那我娘……”
“不許去叫,捎信給她,叫她自己回來!”甘氏冷聲道。
都不再說啥,云朵抿著嘴坐在小板凳上剝著紅薯葉埂子,一根,一根,一根。
甘氏心里嘆口氣。
次一天,甘氏賣了魚,拿著聶二郎和孫瑩兒的八字去合八字,劉氏回來了,歡天喜地的,“當(dāng)初還瞧不起我們,不理會二郎,現(xiàn)在還不是得巴巴的把閨女嫁給我們二郎!”
根本沒有得到教訓(xùn),反而尾巴抬的更高了。仿佛和孫家結(jié)了親,她就和孫家一樣,也是有田有錢的人家了,別提多得意了。
現(xiàn)在正忙孫子定親的事兒,甘氏懶得和她計較,帶著她一塊去合八字。
云朵則準(zhǔn)備去一趟花石溝,看看楊氏做的柿餅咋樣了。
張氏殺了兩條魚,又裝了一簍子小龍蝦讓聶大郎帶上。
這幾天的日頭都很好,楊氏先試了那一筐子,怕再弄不好,云朵和聶大郎來的時候,家里正一筐一筐的收柿子。
橫跨半個院子的木樁架子已經(jīng)掛了一大半,都是剛削了皮的柿子。
云彩小小的身子蹲在一個筐子前,拿著刀子正在給柿子削皮,看到云朵過來,她兩眼一亮,小聲叫了一聲,“二姐?!?br/>
筐子里高高的一筐柿子皮都是她削的,云朵看她像是很高興,猜測她這幾天可能沒挨打,或者沒像之前一樣,所以才高興,就點點頭。
楊氏見她過來,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快過來看看這些柿子弄的對不對!有兩個壞的,按你說的扔掉了?!敝钢皫滋鞎竦哪且豢鹱印?br/>
云朵看了下那些柿子,柿紅色果肉,透著陽光看像透光的琥珀一樣。之前的那一筐子,已經(jīng)捏了一遍,柿子曬干癟下去,都有柿霜慢慢的形成了,“這幾個快成了,隔兩三天,等柿子上面曬出皺痕,就捏第二次,把籽擠出來。隔三四天捏第三次,到時候這些柿子就成柿餅了,封到缸里,起了柿霜,就能賣了?!?br/>
楊氏神色之間帶著得意,“這幾個柿子可是天天看著,就只壞了兩個,這些都成柿餅了?!?br/>
云光孝一直想吃,已經(jīng)吃掉了兩三個,還挺好吃,這次來算是沒有對云朵呼來喝去的。
云朵的奶奶白氏也正在幫忙削皮,二兒子家有個進(jìn)項,需要到人,她就過來幫忙,看云朵和聶大郎過來,笑著招呼倆人吃柿子。
這些柿子不是熟透的,云朵到筐里挑了兩個熟透的遞給聶大郎吃。
楊氏就打聽聶二郎就孫瑩兒的事兒,“啥救了孫老莊的閨女,倆家鬧了一場,還是要結(jié)親,結(jié)了沒有?”
“已經(jīng)娶合八字了?!痹贫湔伊藗€刀子,也坐下來,幫云彩削皮。
“還真能結(jié)成了!”楊氏不屑的嗤哼一聲,那聶家是啥人家,她們家是啥人家,二房的小子竟然走了狗屎運能娶到孫老莊那閨女。
聶大郎也坐下幫著削皮。
倆人盤恒到過了下晌,才起身離開。
白氏讓楊氏拿了個布兜,“挑些熟透的甜的柿子給云朵拿回去吃!”
這些柿子都是錢買的,要拿過去給聶家的人吃!?楊氏抿了抿嘴,挑了一布兜柿子給云朵,有些肉疼道,“反正柿子也便宜,不夠吃你們?nèi)ゼ希瑤孜腻X就能買夠吃了。”
既然幾文錢就能買夠吃的,不過幾文錢還不舍得給。白氏對這個兒媳婦真是不知道說啥好了,又挑了幾個裝進(jìn)去,讓聶大郎拎著。
楊氏嘴角直抽。
拎著柿子回到家,家里的氣氛有些詭異,張氏正在抹眼淚,聶梅也在一旁紅著眼,聶大貴蹲在門口垂著頭。
聶蘭看到倆人回來,忙跑過來,又扭頭看了眼堂屋里的甘氏一干人,“二嬸合的八字,說大哥你的八字沖著那孫家的閨女了,不能住一個屋檐下。不然,家里容易見血光之災(zāi)?!?br/>
云朵愣了,給聶二郎合八字,咋合到聶大郎頭上了?就算相沖,也該是聶二郎跟人家八字相沖吧?還住一個屋檐下見血光之災(zāi),這擺明了是要趕人吧???
聶大郎眉頭微動,看了看云朵。
云朵看著他,眼神一點點的亮了起來。她正想著要分家的,這瞌睡就有送枕頭的人來了。不過下一瞬,她就愣著神,慢慢轉(zhuǎn)為憤怒,“啥八字相沖,血光之災(zāi)的!你們是想把聶大郎趕走嗎???”
聶大郎面色發(fā)白的看著張氏和聶大貴幾個。
張氏眼淚突突不停的流,“是不是合錯了!大郎他八字好,不可能的?。 ?br/>
劉氏冷著臉,“大嫂可不要亂說話!是人大師合了三遍的結(jié)果,大郎他不是我們聶家的人,他跟我們聶家相沖,要是娶媳婦兒他還住在我們聶家,家里就見血光之災(zāi)!你們?nèi)傻陌俗植攀呛襄e了,要是找那大師合八字,就不會只說好話了!”
甘氏開始也不相信,讓大師又合了一遍,看云朵和聶大郎的臉色,她沉沉的嘆口氣,“大郎八字特殊,當(dāng)初能帶來弟妹,現(xiàn)在……大師說對弟妹沒啥,但有他在,家里不能進(jìn)新媳婦兒?!彼匾饽昧舜罄傻陌俗纸o大師算的卦。
云朵心里嗷了一聲,這個大師肯定是老天爺派來的助攻吧?。柯櫞罄砂俗钟泻糜袎?,以前好,現(xiàn)在是壞的來了,那這分家勢在必行了!
聶大郎抿著嘴,沒有說話。
柳氏嘆口氣,“不知道這血光之災(zāi)能不能破解?”
云朵心里咯噔一聲,別介??!千萬別破解啊!破解了她還怎么分家??!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劉氏卻根本沒有想破解的事兒,“這事兒大師都說了,要用金子鑄九九八十一個大銅錢,然后找大師破解!別說九九八十一,這十一個都鑄不出來!”
好!太好了!云朵的心放下了。九九八十一個大銅錢,全用黃金鑄,對大戶人家有可能,對聶家來說,就算用銀子鑄也不可能。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我去給菩薩磕頭,給佛祖燒香!”張氏哭的眼淚止不住。
“要有辦法,娘早就問出來了!”劉氏神情滿是得意,這個該死的病秧子,終于能把他趕走了!
聶二貴裝模作樣的嘆口氣,“爹娘!大哥大嫂!我知道你們都不想讓大郎走,我也不想啊!雖說平時吵吵鬧鬧的,可那因為咱都是一家人,外人還懶得搭理他們!最終還是咱一家人親??!可這家里要是遭了血光之災(zāi),到時候再后悔,可就晚了啊!”
聶老漢點頭贊同,“對!他本來就是喪門星,從他來就一直病歪歪的,吃了多少藥,花了多少錢!外面欠著那么多債?,F(xiàn)在還有血光之災(zāi),再留他在家里,咱一家都不活了!”
好些天沒有指著聶大郎的鼻子罵的聶老漢,關(guān)系到家里的利益存亡問題,立馬舊病復(fù)發(fā)。態(tài)度很是堅決,一副立馬要把聶大郎趕出去的架勢。
“娘!真的要把大郎趕出去嗎?”聶大貴紅著眼抬頭問甘氏。
甘氏長長的嘆口氣,眼睛也紅了,嗚咽道,“我也不想??!”
聶大貴伸手捂著臉。
聶三貴出主意,“不就是不能住一個屋檐下,那讓大郎分出去住不就行了!不住一個屋檐下,啥事兒都沒有了啊!”
聶大郎占著長房長孫的名兒,之前說要分出去可是沒有一點可能,即使聶老漢再罵,二房再欺壓,也不能就這么把他攆出去?,F(xiàn)在可是有了關(guān)系一家人性命運勢的大原因,再把聶大郎分出去,誰也不能說啥了。這是聶大郎自己八字不好,對家里有血光之災(zāi)。
柳氏幽幽的嘆口氣。
聶大郎抬眼,看著張氏和聶大貴,“我走?!?br/>
張氏頓時哭出聲來。
聶梅也不停的擦眼淚。
“好!我們走!”云朵拉著他怒忿道。
劉氏立馬瞪了眼,指著聶大郎強(qiáng)勢道,“他能走,你不能走!”
“對!不能走!”聶老漢也點頭,云朵會做好吃的,時不時給他買點吃的,不能讓云朵走。
甘氏皺著眉,看著云朵和聶大郎沒有說話。她也是想讓云朵留下的,只怕,不太可能。
聶大郎冷眼看著,“她是我的人,我走,她自然跟我一起走。”
“她是我們聶家的人!我們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把你養(yǎng)大,又是看病又是抓藥,把我們一家拖累成現(xiàn)在這樣,你得報答我們!反正你也是病秧子,娶不娶媳婦兒也沒啥,云朵就算是你報答給我們的!”劉氏理所當(dāng)然的哼道。
聶大郎冷笑,“你這話還是出去說給大家伙兒聽聽吧!”
“說給誰聽聽都是一樣的!大郎!我們家養(yǎng)育你,是對你有恩的。有恩就得報答,否則知恩不報,要遭報應(yīng)的!你病了這些年,身子骨才轉(zhuǎn)好點吧!”聶二貴抿著嘴笑。
威脅聶大郎不報答就要遭報應(yīng)。
只是誰才是有恩的那個?聶大郎知道聶大貴和張氏都說不上話,家里當(dāng)家的人是甘氏,就盯著甘氏,“用得著我的時候,把我要過來,用不著了就趕出去。你們對我有恩?云朵是我借銀子買的,當(dāng)初她啥都不會,你們連碗飯都不給,現(xiàn)在是看她有用,才想搶人吧!”
甘氏老臉漲紅,不知道是因為‘有用就要,沒用就趕’,還是因為‘當(dāng)初不給飯,有用就搶人’。
“呸!管她啥事兒了!她不是你買的人嗎!你欠我們家恩情,不讓你還了,就拿她來還好了!”劉氏兩眼盯著云朵,隨時準(zhǔn)備拉人。
云朵氣的頭上冒火,伸手從大門后面拿了把鐵鍬,“什么狗屁恩情,誰欠誰恩情?無情無義,恬不知恥!還癡心妄想,不用等你們進(jìn)新媳婦兒,我現(xiàn)在就讓你們他媽的血濺當(dāng)場!”她忍不住爆粗話。
“拿個鐵鍬就成無敵大俠了?”聶二貴嗤笑一聲。
聶二郎聶四郎都站了起來。只要云朵一動,立馬就能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