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父在家待了一個月。他是一個極疼愛孩子的父親,雖然性格中最多的是軍人的粗獷,但對一幫小孩卻出了奇的耐心溫柔。早晨,他偶爾會去鳥市轉(zhuǎn)轉(zhuǎn),傍晚領著女兒上茶館子里喝喝茶,同老朋友聚聚。
說起來巧得很,有一次喝茶時竟見到了傅警官。
傅警官一見阿衡就樂了:“國子,這是你家丫頭?”
溫父笑了,點頭說是。
“嘿,這就對上號了。我說這孩子怎么一股傻勁兒呢,原來隨你。”
溫父挺奇怪:“你見過我家丫頭?”
“見過。一個小姑娘,哥哥們在前面打著架,她抱著醫(yī)藥箱顛兒顛兒地跟在后面?!备稻俪⒑鈹D擠眼。
溫父疑惑地瞅著阿衡。
阿衡淡定:“叔叔,你認錯人了吧?”
傅警官實心眼,一拍大腿,說:“我怎么能認錯人呢?就是你這孩子,這么有特色!”
阿衡冒冷汗,坐直身子,不敢看溫父:“你,認錯了,我不認識,你哇,叔叔……”
溫父心中明白了幾分,不吭氣。
傅警官急了:“就你!話說得磕磕巴巴的,我哪能認錯!”
阿衡吸鼻子,不服氣:“誰磕巴啦……我沒磕巴……”
“對了,我記得,有一個叫什么什么言希的,不是還受了傷?”傅警官記性頗佳。
阿衡搖頭,迷茫著小臉裝無賴:“叔叔你說什么,我聽不懂,聽不懂呀?!?br/> 俺是烏水人,鄉(xiāng)下孩子聽不懂京城人說話……
“小希腿上的傷好了沒?”溫父輕飄飄地下套。
“不是腿,是肩膀呀!”阿衡條件反射。
“你看你看,我就說是你,你還不承認……”傅警官指著小姑娘。
阿衡默。
溫父意味深長地看了阿衡一眼,轉(zhuǎn)向傅警官:“老傅,他們幾個當時戰(zhàn)況如何?”
傅警官笑,眉飛色舞:“這幾個孩子還真是牛,就仨,挑了人一群……”
“傅叔叔,給你糖葫蘆吃!”阿衡一聲吼打斷對方的話,僵著胳膊把剛買的糖葫蘆戳到傅警官面前。
傅警官愣了,隨即擺擺手:“謝謝哈,叔叔不吃甜的。國子我跟你說,我當時去的時候正驚險……”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溫父面無表情,只是頻頻點頭。
阿衡舔著糖葫蘆,眼睛瞪著傅警官,心中小聲嘟囔:“這叔叔,太壞了、太壞了!”
當天喝完下午茶,一路上,溫父走路姿勢那叫一個標準,就差沒在街上踢正步了。阿衡夾著尾巴跟在后面,灰溜溜的。
到家時,溫父特溫柔慈愛地對阿衡說:“去,把你哥喊下來……”
“爸,能不喊嗎?”阿衡嚴肅地小聲問。
“你說呢?”益發(fā)和藹的表情。
“哦?!?br/> 阿衡站在樓梯口,用手鼓成小喇叭:“思莞思莞,下來……”那聲音,帶著這孩子特有的軟軟糯糯的腔調(diào),十分之溫和,十分之……有氣無力。
半晌,沒反應。
“爸,你看你看,思莞不在。”阿衡微笑,表情特誠懇。
溫父宛若圣父:“是嗎?”
轉(zhuǎn)了身,怒吼一聲:“溫思莞,給老子立馬滾下來!一,二,三!”
這廂,少年穿著睡衣,不斯文地咣咣踩著拖鞋跑了下來,站成軍姿:“到,到!”
阿衡呆,很是佩服思莞的速度,想必是練出來了。
“說!你做了什么錯事!”溫父在外面憋了一肚子的火這會兒噴了出來。
思莞嚇了一跳,訕訕開口:“沒干什么呀?!?br/> “嗯?”
思莞冒了冷汗,悄悄地瞄阿衡。
阿衡望天。
“你他媽又跟著小希、達夷惹禍了是不是?”溫父冷哼。
“沒有呀?!彼驾杆励喿幼煊玻b得淡定。
“別裝傻,老子生的,知道你什么德性!”
思莞急了,覺得裹不住了,清亮的眼睛瞪著阿衡:“阿衡我不讓你說的,你怎么告大人了?”
阿衡委屈:“不是我,那天那個警察,認識爸爸……”
思莞哆嗦了,怎么這么巧……
“溫思莞,你還有臉怪妹妹!你們幾個渾小子打架被人抓到派出所,這么丟人也就算了,你妹妹一個姑娘家,你讓她摻和爺們兒的事兒干嗎!”溫父拍巴掌。
“爸,我也能,爺們兒!”阿衡插嘴。
溫父轉(zhuǎn)眼對著女兒,表情嚴肅:“乖,咱好好的姑娘家,不變態(tài)哈!”
“哦?!卑⒑恻c點頭,想想也是。
“我沒讓她去,是她非跟去的。”思莞也委屈。
她一個大活人,長著腿,不聲不響的,他忙著掐架,哪里顧得過來。
“你還有理了!”溫父惱了,瞪大眼睛。
思莞扁嘴,不吭聲了。
“越學越回去了,你小時候怎么教你的?不讓你跟人打架,話都當西北風吹了是吧?”
“別人欺負阿希,我和達夷總不能看著他受欺負不是!”思莞是個熱血的好孩子。
“你別跟我貧,小希那孩子從小就是禍頭子!你們一塊兒長大的,他惹事兒不是一天兩天,你倆除了跟在他屁股后面瞎起哄,還干過什么正事兒了!言希受欺負?他不欺負旁的人都算人燒高香了!”溫父唾沫亂飛,不罵不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