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洲,大梁王朝境內(nèi)。
一處位于大梁都城不遠的避暑山莊內(nèi),大梁王朝的前任右丞相黃文煥,在此已居住了數(shù)月。
這位大梁王朝曾經(jīng)的中流砥柱,自數(shù)月前被罷官之后,一直在此深居簡出。天子讓其在家思過,老人左思右想,都不曾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門生左乂叛逃?
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的門生他最清楚,不管是朝中的文官武將,只要是他的門生,他都再清楚不過了。
他眼中,每位門生都猶如一本本賬目,能力、性格、為人、社會關系、潛在意向等等,皆清清楚楚地被他看在眼里,一覽無余。
左乂當初帶兵進入荒漠建立據(jù)點,防止柳氏王朝北上,是他竭力主張的。
現(xiàn)在左乂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連帶著家眷也沒了蹤影,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他后悔過,但也只是后悔這位門生,因為自己而命喪荒漠,悔恨自己沒本事,讓為國盡忠的左乂,在死后還落下個叛國的罪名。
他知道這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他的陰謀,可又能怎樣呢,對方做事太干凈了。
而且朝中左相杜瑀如今勢大,自己門生處處受到打壓,現(xiàn)在也都和他一樣,有心無力。
思過,思的個什么過。
思來想去,也沒有半點破局之法,反倒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老了。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黃文煥坐在院子里的樹蔭下,鳥叫聲附和著蟬鳴聲入耳,竟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老爺!不好啦!左相帶著人來了!”
搖椅上的黃文煥睜開了雙眼,看著冒冒失失沖進來的管家,問道:“杜瑀到了就請進來吧,慌慌張張地干什么?”
“黃先生倒是好雅興”
黃文煥聞聲坐直了身子,看著直闖進來的左相杜瑀,皺了皺眉頭。
管家適時低聲道:“老爺,他是帶兵來的。”
黃文煥握著蠅拂的手不由一緊,難怪杜瑀進來稱呼我為黃先生,想來,今日定是來者不善啊。
杜瑀對身旁的一人吩咐道:“你們先在外面候著。”
黃文煥沖管家吩咐道:“給左相上茶?!?br/>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杜瑀朝管家說道。
管家看了眼自家老爺,得了許可,這才匆匆退出了院子。
黃文煥將手中的蠅拂放于石桌上,身子靠在搖椅里,在聒噪的蟬鳴聲中,緩慢地晃動起了搖椅。
杜瑀笑了笑,自顧坐在石凳上,好在樹蔭遮掩下的石凳,只是有些溫熱。
“黃先生可知道,我來此為何?”
黃文煥所幸閉上了眼睛,喃喃地問道:“左相莫不是來趕盡殺絕的?”
杜瑀正色道:“黃先生!話可不能這么說啊。你我也算同僚一場,共同為大梁天子分過憂,何來我杜某人對你趕盡殺絕一說啊。”
黃文煥抬起眼皮,看了眼杜瑀,沒有吱聲。
杜瑀呵呵笑道:“先前你我二人雖有政見不和之處,但多少也都有點惺惺相惜之感不是。再者,黃老是咱大梁王朝這顆大樹上最粗的枝椏,枝繁葉茂,咱們這些人哪敢隨便妄言修剪啊?!?br/> “行啦,也別賣關子了,直說吧,陛下讓你來干什么?”黃文煥坐直了身子問道。
杜瑀取出一道圣旨來,放在黃文煥身前的石桌上,說道:“自己看吧。”
黃文煥心里雖早有準備,但看見圣旨的內(nèi)容后,雙手還是忍不住地一個勁顫抖著。
兩行清淚從他枯槁的臉上流下,滴落在圣旨上,質(zhì)地光滑的圣旨只一彈,那顆顆淚珠便跌進了塵埃里。
從搖椅上滑下,跪在地上的黃文煥,手持圣旨,仰天悲戚地哭喊道:“先帝爺!我黃文煥對不住您!對不住大梁??!”
這天,大梁前任右丞相黃文煥,因貪贓枉法,收受賄賂,目無君上,勾結(jié)叛黨左乂等二十一條罪名,滿門被捕入獄,并抄沒所有家產(chǎn)。
這位曾被大梁上一任皇帝贊譽,“文煥可敵百萬大軍”的兩代老臣,終于走到了人生末路。
黃文煥入獄的消息傳遍大梁之后,無數(shù)人為之震驚。
兩天后,除黃文煥外,黃家三百二十九口,盡數(shù)提前被斬。
有不少儈子手換了兩把刀,才完成了行刑,而監(jiān)斬官在隨后的幾天里,凡目之所及,均覺得是血紅一片。
黃文煥的門生得此消息,再也坐不住了。
什么貪贓枉法,什么收受賄賂,難道弟子想給先生買個燒餅,結(jié)果就因為弟子人數(shù)太多,先生收到的燒餅也太多,這就成了收受賄賂?
至于目無君上,勾結(jié)叛黨等,也全都是瞎扯,難道他們不清楚,黃老先生這些年為大梁付出了多少?
一時間,大梁小半個朝野竟有動蕩不安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