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象環(huán)生過后,人一旦精神放松下來,只要有丁點(diǎn)空閑,總免不了會胡思亂想一陣。不是回想起險境中的曲折離奇感慨一番,就是把在險境中暴露出來的問題,同自己一一清算,再要是本就樂觀的人,或者干脆會暢想起今后的美好生活。
許云儒和張三經(jīng)過崔烈一事,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雖然嘴上與崔毅說了一筆勾銷,但心里怎么會放下的如此之快。
從張三先前打算送給崔烈兒子的東西來看,張三是真心拿崔烈當(dāng)朋友了,這才一改守財(cái)奴的風(fēng)格,出手就要將那枝“神氣”紫毫,以及刻有“久在風(fēng)”的白玉鎮(zhèn)紙送出。
然而美夢卻突然驚醒,張三覺得他不僅僅是少了個朋友,更是少了份與人相處時的信心。
因此當(dāng)他看見攔路的貨郎,心中的積怨終于有了發(fā)泄之地,能不能逃掉先不管,反正是要先罵完了人再說。
貨郎李和兒耐心極好,等著張三罵完,這才冷笑著問道:“罵完了?既然你罵完了,那是不是該我表示表示了?”
隨即,李和兒手中多出個撥浪鼓,“咚咚”兩聲響起,許云儒皺起了眉頭,不知這是何種手段,更無從應(yīng)對。
只聞鼓聲越來越快,張三和許云儒眉頭皺了又舒,張三不解道:“公子,我覺得這鼓聲好像沒什么作用啊。”
許云儒也是滿臉疑惑,懷中的小青蛇安然無恙,自己也沒有任何不適,那這李和兒此舉是在干什么?
噼里啪啦,鼓聲急切如狂風(fēng)驟雨,好似豆大的雨水一股腦砸在荷葉上,聲音連成了一片,分不出個先后來。
李和兒額頭微微出汗,臉上笑容卻越來越盛,張三和許云儒看的奇怪,心里七上八下也沒個頭緒。
就在這時,張三只覺小臂上的匕首傳來異動,接著玉煙突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先前遮擋住的身形,此時則完全顯現(xiàn)出來。玉煙神情痛苦,原本那張絕美的臉,此刻顯得有些猙獰起來。
李和兒見玉煙出現(xiàn),鼓聲一停,隨即拿出個破鈴鐺來,手捏印決,嘴里不知念叨著什么。
許云儒瞅了眼玉煙,心田雖稍有蕩漾,但還是看清了玉煙臉上的痛苦。鼓聲剛歇,玉煙就已如此,要是李和兒再出手段,玉煙肯定會有不測。
想到這里,許云儒持刀便向李和兒殺去,張三反應(yīng)也不慢,隨后拉起個拳架,眨眼間腳下泥土翻飛,人已到了李和兒跟前。
李和兒見倆人貼了上來,急忙后撤想拉開距離,口中念念有詞依舊不停。
沒了鼓聲,玉煙雖得了片刻喘息,但此時李和兒又出手段,玉煙掙扎不停,似乎在抗拒著什么。
張三心中焦急萬分,奈何實(shí)力不濟(jì),拳拳落空不說,竟是直接跟不上李和兒的腳步,至于許云儒,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和兒躲避數(shù)次之后,只將手中的破鈴鐺高高揚(yáng)起,鈴鐺飛上高空后,玉煙化作一道流光徑直被納入其中。
許云儒折身就要去搶那落下的鈴鐺,李和兒手上印決一變,鈴鐺倒飛而回,輕輕落在了李和兒手中。
張三見玉煙被捆在了鈴鐺內(nèi),頓時慌了神,怒上心頭就要找李和兒拼命,許云儒見勢一把將張三攔住,張三一甩胳膊怒道:“玉煙被抓了,你看不見??!還有沒有人情味了?!?br/> 玉煙被抓許云儒心里同樣焦急,但他突然發(fā)現(xiàn),李和兒本可以先將他二人殺死或者制住,然后再收取小青蛇和玉煙。可為什么李和兒明明有實(shí)力這樣做,卻選擇先強(qiáng)行收了玉煙,而且并沒有傷害他二人的意思。
許云儒正要解釋,張三又道:“好!你不管,我管!我可不像你,變得那么自私冷漠,連陸云溪都漸漸不放在心頭了。”
張三又要沖出去找李和兒拼命,許云儒死死攥住張三的胳膊,怒道:“你先冷靜下,聽我解釋”,張三哪里聽得進(jìn)去半句。
李和兒先是將鈴鐺收入袖中,而后坐在擔(dān)子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近乎瘋狂的張三,看了片刻張三與許云儒的爭執(zhí),李和兒笑問道:“你該不會是對這狐貍有一吧?”
這一句話像是點(diǎn)燃了張三心中的**,動手被許云儒阻止,可嘴巴還未被封上,于是又指著李和兒一頓好罵。
許云儒不愿耽擱時間,以免再引來開云宗等人,到時候可就又是身陷重圍了,于是問李和兒:“買賣不成,怎么還該硬搶了?”
李和兒似乎知道許云儒心中的擔(dān)憂,不慌不忙地先是冷笑了一聲,而后所問非所答道:“呵呵,真想殺了你們?!?br/> 張三的污言穢語,李和兒即使涵養(yǎng)再好,也早動了殺心,可一想到那個戴著面皮的婦人,李和兒便打消了殺人的念頭,先前在那地方的硬坐了兩天,李和兒對那婦人的毒可是記憶猶新。
婦人雖叮囑過,不要再來找許云儒二人的麻煩,可李和兒仍舊惦念著許云儒懷中的小青蛇,這可是制作保命糖人的好材料。
李和兒再三考慮,最后還是決定冒險一試,大不了只取東西不傷人,得手之后就遠(yuǎn)逃別洲,他不信那婦人還會追著他不放了。
許云儒見李和兒顯然是有所顧及,于是說道:“既然不敢,那就把人交出來。”
李和兒似笑非笑道:“人?她算是人嗎?放在桃符洲,那可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游魂野鬼,說是神魂都勉強(qiáng)??沼幸簧硇逓?,卻沒半點(diǎn)用,當(dāng)年將她剝離出來的人,只是將她當(dāng)作類似藥引子似的存在罷了?!?br/> 張三罵道:“放你娘的屁!會說話,會思考,不是人是什么?我看你才不是人!”
李和兒也不惱,依舊面帶笑容,緩緩說道:“瞧瞧,我說什么來著,你小子果然對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有意思?!?br/> 許云儒打斷道:“要怎樣你才能將人交出來?”
李和兒道:“好說,用你的那條小青蛇來換?!?br/> 張三急忙道:“公子別聽他的,他是想兩個都要,不然為何先前不直接奪取小青蛇,卻偏要費(fèi)盡周章收取了玉煙呢?!?br/> 李和兒譏諷道:“我還以為你長個腦子只是用來罵人的呢”,接著說道:“對我來說,站在遠(yuǎn)處就能解決的事,沒必要湊上前去搶,換不換給個痛快話吧。”
張三眉頭緊皺,玉煙他舍不得放棄,小青蛇他也舍不得,二者只能選其一,張三感到有些無助,本能地扭頭看著許云儒,希望許云儒這會能拿出個決定來。
遇見這樣的選擇,許云儒豈會比張三好過半點(diǎn),但是他見張三看著他,心里就明白張三其實(shí)還是希望玉煙能活下來。
李和兒說張三對玉煙有意,其實(shí)說的一點(diǎn)也沒錯,這一路上許云儒對此也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在銀庫里,許云儒見張三和玉煙有說有笑,那時他心底還曾有那么一絲羨慕來著。
許云儒猶豫了下,最終對李和兒說道:“對我們來說,他們是我們的朋友伙伴,者選擇我們做不出來?!?br/> 李和兒眉頭一挑,取出鈴鐺就要捏碎,張三連忙哀求道:“等等,求你再等等,讓我們再商量一下”,李和兒見張三模樣可憐,晃了晃手中的鈴鐺,突然問道:“要是我說用你的命來換她,你肯不肯?”
張三本要求許云儒趕緊想辦法,要是真無計(jì)可施,他只好要勸許云儒將小青蛇交出去了。突然聽見李和兒這樣說,張三似乎在黑暗中抓住了一道光,眉頭一皺一展間,就狠下心道:“可以!”
許云儒忙按住張三,說道:“別信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現(xiàn)在正愁沒法殺我們呢,你要死了可就白死了。”
張三盯著李和兒手中的鈴鐺,臉色陰晴不定,內(nèi)心無比掙扎。玉煙必需要救,可小青蛇對自家公子來說也不能失去,而且方才許云儒的話也不無道理。
李和兒看著張三內(nèi)心受著煎熬,覺得很有趣,于是又說道:“給你機(jī)會了,你不要,這可怪不得我?!?br/> 此話一出,張三心隨著李和兒逐漸收緊的五指而縮緊,張大了嘴吧說不出半句話來,在這一瞬間似乎忘記了呼吸,臉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歇斯底里起來。
許云儒連忙說道:“等等,我拿東西跟你換,你看行不行。小青蛇雖是兇獸后裔,但這世上兇獸后裔也不只一個,你說是不是?!?br/> “你以為那些兇獸都是家貓嗎,可以任人宰割”,李和兒嘴上這樣說著,但發(fā)力的五指卻松了開來。
許云儒見有戲,先是拍了拍張三,讓他暫且安心,隨即說道:“兇獸常有,可好法寶不常有,再者,就算將小青蛇給你,你去煉制可以保命的糖人,那也有失敗的可能,還不如咱們做筆交易呢?!?br/> 李和兒點(diǎn)頭笑道:“你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那你都有什么東西可以換啊,拿出來看看?!?br/> 張三一聽可以拿東西換回玉煙,連忙就要去解下腰間的葫蘆。
李和兒見張三一副窮酸樣,想來作為別人跟班的他,哪會有什么好東西,趕忙說道:“就你那破葫蘆我可不要,頂天了就是件儲物法寶,說不定連我這擔(dān)子都裝不下?!?br/> 許云儒按住正要反駁的張三,盯著張三的眼睛說道:“你這東西還是自己留著吧,我還有點(diǎn)好東西的,讓我來吧?!?br/> 張三讀懂了許云儒眼中的意思,也就沒有再吭聲,站在旁邊看著許云儒從腰帶內(nèi)往外拿著東西。
先是送給陸云溪的那對玉獅子,李和兒直接沒拿正眼瞧。接著又是一本印譜,李和兒再三確認(rèn)這本印譜的確是件普通物件,臉上笑容一斂,大怒道:“你逗我玩呢?”
許云儒詫異道:“這都是我收藏的寶貝啊”,說著又拿出了那方刻著,‘故溪黃稻熟,一夜夢中香’的印章來,以及當(dāng)初張三送他的幾本古籍。
且不說李和兒,站在一旁的張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個人的喜好可能不太一樣。”
許云儒抬頭瞅了眼臉色陰沉的李和兒,一咬牙又取出張三送他的青花筆洗,指著“墨池有魚,常吮筆鋒”幾個字介紹道:“看看,單是這幾個字就非同尋常,這筆洗給儒家學(xué)宮的君子用,半點(diǎn)都不跌份的。”
李和兒冷笑道:“你要真沒好東西那就算了,要么拿小青蛇來換,要么我就捏碎了這鈴鐺,咱們一拍兩散。”
張三忙勸慰道:“有!還有的!你千萬別沖動,再看看?!?br/> 許云儒猶豫了下,正當(dāng)李和兒心有期待時,只見許云儒拿過橫刀往前一遞,介紹道:“上品寶器,很是難得,在我手中發(fā)揮不出多大用處,你看的上就拿去?!?br/> 李和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笑道:“本以為你這當(dāng)主子的還能有點(diǎn)好東西,沒想到,你和你跟班這差不了多少?!?br/> 許云儒眉頭緊皺,顯然是再糾結(jié)著什么,李和兒靜靜地等著,接著許云儒將那根竹杖從腰帶中取出,一臉肉疼地說道:“高一位人送我的,說是罕見的寶物?!?br/> 李和兒終于瞇起了眼睛,打量一番后說道:“雖不是文廟的那根,但也算罕見”,張三剛松了口氣,李和兒繼續(xù)說道:“但是這東西我不稀罕,你還有比這好的東西就趕緊拿出來,沒有就算了。你們要是真不愿意換,大不了我殺了你們,然后跑路就是?!?br/> 許云儒連忙喊道:“等等,這個東西你可能會有用”,只見許云儒手心握著個白色石頭,李和兒瞪大了眼睛道:“不灰木!”
雙方沉默了片刻,李和兒將視線從許云儒手心移開,緩緩說道:“東西是不錯了,但你要知道,我的糖人是可以保命的,再說了,這東西對我來說也沒什么用,我這爐火可比它強(qiáng)多了?!?br/> 許云儒一臉沮喪,正當(dāng)張三死心時,許云儒驚叫道:“我記起來了,我有一位長輩賜的丹藥,有起死回生之能?!?br/> 李和兒一臉不屑,笑道:“起死回生?”
許云儒趕忙指著張三說道:“當(dāng)初他還沒修行,胸口被金丹境破了個大洞,就是這丹藥把他給救活了,我親眼所見,此事千真萬確?!?br/> 這樣一說,李和兒來了興趣,急忙讓許云儒拿出來看看,可看過之后,李和兒卻說道:“這丹藥確實(shí)有些用,可絕對沒你說的那么夸張”,說道此處頓了一下,又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要是能多拿出來幾顆,倒也勉強(qiáng)可以換?!?br/> 這丹藥是許云儒腰帶中原本放著的,總共就三顆,一顆給張三用了,另一顆給了陸云溪,如今只剩下了這一顆,至于藥效如何,許云儒心里一清二楚。
李和兒故意設(shè)套給他,許云儒心知肚明,于是裝作一副懊悔的樣子道:“當(dāng)時我那長輩為了救張三用了一顆,順帶著也就只給了我一顆,讓我留作保命用的。唉,早知道當(dāng)時就多討來幾顆了,哪怕賣了去換幾枚紫玉也好?!?br/> 李和兒見許云儒說的不似作偽,心里暗笑道:“多要幾顆?這土黃色的丹藥我雖不認(rèn)得,但也能感覺到其中的藥力強(qiáng)勁,這等療傷的寶藥豈是常見的。你這不識貨的門外漢,還想賣了換幾枚紫玉?這東西說不定還是上古遺留丹藥,拿著墨玉都買不著的?!?br/> 張三見李和兒不說話,以為這丹藥真的如李和兒所說,沒那么大的功效,于是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神情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