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爐火正旺,溫暖如春。
紫銅香爐里吐出縈縈繚繚的香氣,清甜淡雅,令人忘俗。
眾女幾杯酒下肚,身上微微發(fā)汗。
姜姣抹的香膏氣味原不明顯,淡若梅香,但她身上一熱,香氣由淡轉(zhuǎn)濃。
正是這時,有人提議枯坐無趣,不如請在座的姐妹獻藝一觀。
姜姣等的便是這一刻。
旁邊立時有幾個世家千金笑著起身說要彈琴跳舞。
她忙清了清嗓子,發(fā)現(xiàn)似乎并無黏膩之感,便起身笑道:“奴家笨拙,不如姐姐們多才多藝。”
“唯有歌喉尚算清麗,今日奴家便厚著臉皮,為諸位獻唱一曲,大家莫要笑我才是?!?br/> 她的幾個姐姐眼風(fēng)涼涼地掃過來。
周氏安排她們先行準(zhǔn)備,姜姣不理會姐姐們的目光,耐心等著旁人表演完畢。
她偶爾用眼角的余光掃向顧君寧。
縣主竟自降身份,和這個平民女子同席而坐,咯咯笑著,親如姐妹。
好個顧君寧,那般從容淡然,毫不露怯,竟比旁邊好幾個千金小姐更像大家閨秀。
哼,可平民就是平民,這般出身永遠(yuǎn)上不得臺面。
她姜姣今日要是得了縣主抬舉,必然早已一鳴驚人,讓各位世家夫人都記得她的好。
正想著,姜五娘睨著她,小聲道:“還發(fā)什么愣呢?馬上輪到你了?!?br/> 姜二娘面色不善,拉過五娘道:“我們姜家的門風(fēng)今日都教某人敗壞了。她若演不好,被別人比下去,那才是丟我們姐妹的臉?!?br/> 她們聲音極小,旁人只見姜家姐妹花親密地說著話,卻不知其他人都在排擠姜姣。
姜姣卻不以為意,她這幾個姐妹,沒一個資質(zhì)比得過她的。
她們嫉妒她,但今日能讓所有人記住的,只有她。
這時候,顧君寧向陳鯉珠行禮后悄然退下了。
姜姣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這個女子定是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配坐在這個地方,這才識趣地提前離席。
可惜她今日不能在顧君寧面前大放異彩,讓顧君寧知道什么才是才貌雙全。
場上一舞既罷,姜姣站起身,斂去眼中的得意,盈盈走到中間,朝正首坐的周氏行禮。
彈琴鼓瑟的樂伎已奏響她要唱的曲子。
姜姣拿捏好身段,絲帕一揚,朱唇輕啟。
“長亭柳……依依……”
嗓子突然被卡住了一般,發(fā)出的聲音渾濁難聽。
她自己嚇了一跳,只見周氏微微皺起眉。
姜姣忙用絲帕掩著唇,行禮賠罪,清了清嗓子,又重新唱道:“長亭……咳,長亭柳依……依……”
但那渾濁的痰音惹得更多人面露不悅。
陳鯉珠笑道:“好端端的《陽關(guān)三疊》,都快被姜家姐姐唱成四疊五疊了?!?br/> 眾女哄堂大笑,姜家?guī)讉€姑娘趕緊低下頭。
姜姣臉上像火燒一樣熱辣,整個人暈乎乎的,向周氏再三賠罪,退回座位上。
突然有人驚呼道:“什么味道?”
周氏抽了抽鼻,問丫鬟道:“你們聞到什么了嗎?”
陳鯉珠也皺起鼻子,連連搖頭道:“好臭好臭,聞著便惡心?!?br/> 廳里門窗緊掩,先前僅有香爐里散發(fā)出的幽香,和眾人身上的脂粉香。
但此刻,空氣里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眾女紛紛皺眉,用絲帕掩著口鼻,前后張望,尋找氣味的來源。
姜姣一頭霧水地坐在原處,正要裝模作樣地掩口鼻,旁邊的貴女指著她低呼道:“是姜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