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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恐怕是高一6班最安靜的一天,靜地好像一場葬禮。
莫彤,鄒超和唐靜云的頭頂上籠罩著一團烏云,死氣沉沉地壓著半個班都能嗅到詭異的味道。崔大龍下巴擱在交疊的小臂上,直愣愣地盯著邱城低垂的后腦勺。全班都默默地注視著自己四次大考后的年級總排名,可能結(jié)果不同,但每張臉上都掛滿哀愁。我想,直到最后一天,所有人才意識到白駒過隙的這一年,我們有太多不舍和不忍。
陳依霖應(yīng)該是唯一一個和這氣氛格格不入的人。她一見我踏進教室就揮舞著我的成績單精神矍鑠地喊,李林立,你選什么?我皺著眉頭慢悠悠地晃到她面前,搶過成績單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地理,物理和政治三門學科排名年級前十。我哀嘆了一口氣,望了一眼還在期待答案的陳依霖面無表情地說,不知道,等夏令營回來再說吧。
誰知她還不依不饒,搖著我胳膊撒嬌道,“選地理吧,你看你地理都排年級第一了呀……而且我和林奚都選地理咯,我們就可以再同班兩年啦!”突然,邱城閃著眸子回望了我一眼,這一眼便讓那句“我和你選一樣”的不是誓言的誓言再次浮于心海。我們已經(jīng)冷戰(zhàn)好久了,冷到我都懷疑他究竟還是不是那個說愛我的人。邱城欲言又止地收回了目光,讓我剛開始期待什么的心又沉了下去。邱城,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的選擇嗎,還是你已經(jīng)不在乎我的選擇了呢?
崔大龍猛地坐直身子一拍大腿,僵硬了三秒鐘后從抽屜里掏出一本嶄新的《年華是無效信》。落落是孫芷薇迷戀的一位青春女作家,難道他是要……我剛要猜測,崔大龍已轉(zhuǎn)身直面孫芷薇,顫顫抖抖地說,這個,給你……孫芷薇的眼神在書和崔大龍的臉之間疑惑地游蕩了幾個來回。剛想張口,杜一飛更突然地沖到她面前,舉起一張《見習愛神》的cd就道,這個給你!
兩雙僵硬的手和兩份都很喜歡的禮物同時頂著孫芷薇的胸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你們倆,想做干嘛?”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就算是夾在崔大龍和杜一飛中間的我,也無法分辨兩句一模一樣的話誰先誰后。壓抑的氣氛終于被打破。我笑笑,這下又有鬧劇可看了。誰知,他倆卻意味深長地相視一笑,誠懇地對孫芷薇說,“我們商量好了,今天表白完就和你說再見。知道你肯定選文科,而我倆都要學理。所以,這就算是分別的禮物吧,以后我倆誰不會打擾你了?!?br/>
我呆呆地望著向來視若仇敵的崔大龍和杜一飛。今天,他們勾著肩膀,一齊對孫芷薇傻笑著,笑得那么好看那么單純,卻讓滿心的傷感排山倒海地涌來。我猜,孫芷薇一定有一樣的感覺。這個眼神如水心思如針心氣如山的文藝女青年第一次泛起淚光了。
我終于,在車庫里主動叫住了邱城。
杜一飛和崔大龍的表白加上海哥最后的演講,都讓我越來越無法自恃一個強烈的念頭:不能讓自己后悔。放學時他背著書包快步離開了教室,我緊追幾步終于攔住了他。
“邱城,你還在生氣嗎?”
我生硬地擋在他面前,生硬地問。正低頭取車的邱城顯然嚇了一大跳,震顫的睫毛暗示他正凌亂地恢復理智整理思維。我就那樣靜靜地等著,等著,直到他氣息漸穩(wěn),直到他垂著眼皮帶著歉意,弱弱地反問,你會不會……還在生我的氣?
我方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夏日驕陽透過梧桐樹葉撒下不規(guī)則的光線,正好讓邱城的臉明暗對比得好像雕塑。原來他只是害怕我還在生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