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老陷入了極久的沉默之中。
沈未白觀察著他的樣子,知曉他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之中。
或許,應該說,他從妻女死后,就陷入了自己的心魔里。這些年來,因為那風水先生的話,讓他麻痹了自己,日日夜夜被心魔糾纏,渾噩不醒。
今日,沈未白直接點破了他,逼著他從心魔中醒來,不得不去正視自己。
他在掙扎,他在抉擇,他很痛苦……但是,這個過程卻再無人能幫他,要想克服心魔,只能靠他自己了。
沈未白陪著他坐了一會,悄然起身,打算離開。
直到走到門邊,她才停下,背對著裘老微揚起下巴,看向比前世更藍,更清透的天空,淡淡的道:“若是你妻女泉下有知,你活成如今這副樣子,怕是要心疼死她們。”
說完這句,沈未白看也不看身后裘老的反應,直接拂袖離開。
而房中靜坐的裘老,清清楚楚的將她這句話聽入耳中,木然的五官漸漸變得猙獰,痛苦。
當沈未白走到院子里的時候,裘老所在的房間里,就傳來了滿是滄桑的嚎啕大哭,讓她的步子頓了頓。
她沒有回頭,只是駐足一瞬之后,又繼續(xù)向前走。
身邊突來疾風,吹起沈未白的衣袂。
老鬼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她身旁,嬉笑道:“你這丫頭簡直壞透了,居然把一個糟老頭子給說得大哭?!?br/> 沈未白淡淡掃了他一眼,“須知,舊疾需下猛藥。當年,他既然被對方用妻女的名義將他拿捏住,如今我也只能用他妻女的名義給他挖去腐肉療傷?!?br/> 老鬼聽著裘老的哭聲,‘嘖嘖’道:“你這哪是挖肉??!簡直就是挖心!”
沈未白頓了頓,才道:“若他不是重情之人,我也不會下這劑猛藥。不過,話又說回來,若他不重情,也不會被心魔所困了?!?br/> 老鬼盯著她,突然道:“你說你到底是吃什么長大的?小小年紀,簡直都成精了!”
沈未白張了張嘴,硬是把竄遛到嘴邊的那句,前世有名的網(wǎng)絡梗給咽了回去。
真是,若是她真的順嘴接了一個‘是吃可愛多長大的’,那她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小恩公,裘老怎么了?”
兩人站在院中,偏房里躺著的男子突然出現(xiàn),雙手還撐著門框??礃幼?,是聽到裘老的哭聲后,特意出來看看的。
沈未白轉眸看向他,說了句,“沒事?!?br/> 老鬼倒是好心的解釋了一句,“他只是想起了早逝的妻女,所以傷心了。放心,哭一哭便好。”
沈未白狐疑的看向他?!霞一锸裁磿r候變得那么體貼?還會替人解釋了?’
她卻不知,老鬼在她身邊這段時間,被她不愛解釋的習慣折磨得不輕。對男子的好奇,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這才解釋了一番。
當然,讓老鬼如此好脾氣,也是因為這個男人是沈未白用‘神鬼莫測’的醫(yī)術救回來的,同時也讓老鬼更加肯定了沈未白的醫(yī)術舉世無雙。
男子了然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問裘老的事,但是也沒有回房。
他在照顧他的人攙扶下,走出偏房,步子蹣跚的來到沈未白面前,當即就要下跪磕頭。
“你若讓傷口裂開了,別妄想我再救你一次?!鄙蛭窗滋值肿∷氖种馓?,阻止了他下跪的動作。
男人臉上浮現(xiàn)出驚色,不敢再亂動,只能站起來,低頭對沈未白道:“小恩公救我一命,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本想給小恩公磕幾個頭,可是現(xiàn)在這身子不便,也不敢違了小恩公的意,只有等我病愈之后,再補上了?!?br/> “不必如此,我給你治病本就有我自己的目的。”沈未白不在意的道。
男人卻搖頭,留在這里這段時間,他早就明白眼前的小公子和這房子的主人裘老,是拿自己做了一場賭。
但無論如何,小公子救了他是事實,他能活下來也是因為這一場賭,所以他又有什么好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