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骨廟的房頂在山風(fēng)中微微搖擺,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聽得人心里發(fā)慌,不過我們觀察了這么長時間,發(fā)現(xiàn)這座廟雖然破敗不堪,卻十分堅固,可能和它的梁架是整條魚骨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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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中的龍王泥像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上面的部分早不知到哪去了,神壇的底座是個珊瑚盤的造型,也是用泥做的,上面的顏色已經(jīng)退沒了,顯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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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我估計如果廟中有盜洞,很有可能便在這泥壇下邊,胖子問我有沒有什么依據(jù),我沒告訴他,我的靈感來自當(dāng)時流行的“武俠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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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身上的東西都放在地上,挽起袖子和胖子用力搬動神壇,神壇上的泥塊被我們倆掰下來不少,但是整體的神壇和小半截泥像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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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這么蠻干不管用,那會不會是有什么機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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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卻不管什么機關(guān),爆脾氣上來,掄起工兵鏟去砸那神壇,神壇雖然是泥做的,但是非常堅硬,胖子又切又砸,累出了一身汗,才砸掉一半,露出下邊白生生的石頭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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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神壇下沒有通道,我們白忙活了半天,心中都不免有些氣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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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一直在旁幫忙,胖子砸神壇的時候他遠(yuǎn)遠(yuǎn)站開,以防被飛濺的泥石擊中,他突然說道:“胡爺,胖爺,你們瞧瞧這神壇后面是不是有暗道,也許是修在了側(cè)面,不是咱們想象中直上直下的地道?!?br/> ?
經(jīng)大金牙一提醒,我伏下身看那神壇的后面,神壇有半人多高,是長方形,位于廟堂深處,后邊的空隙狹小,只容一人經(jīng)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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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前在后邊看過,以為是和神壇連成一體的泥胎,另外我先入為主,一直認(rèn)為地道入口應(yīng)該是在地面上,所以始終沒想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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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仔細(xì)觀察,用手敲了敲神壇的背面,想不到一敲之下,發(fā)出空空的回聲,而且憑手感得知,外邊的一層泥后是一層厚厚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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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腳就踹,咔咔幾聲,木板一揭開,神壇背面露出一個地洞。原來這盜洞果真是在神壇下邊,不過上邊是磚泥所建,堅固厚實,毫不作假,背面的入口則是木板,外邊糊上同神壇整體一樣的泥,再涂上顏色,木板其實是活動的,在里邊外邊都可以開動關(guān)閉,外邊根本就瞧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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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大金牙說:“行啊,金爺,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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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露著金燦燦的大牙說道:“我也是順口一說,沒想到還真蒙上了,看來今天咱們運氣不壞,能大撈一把了?!?br/> ?
我們?nèi)巳滩蛔⌒闹幸魂嚳裣?,急急忙忙地把東西都搬到洞口后邊。我打開狼眼手電筒向里面照了照,洞口的直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胖子爬進(jìn)去也有富裕,但是他這體形在里邊轉(zhuǎn)不了身,倘若半路上想退回來,還得腳朝前倒著往回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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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脫口贊道:“真是絕頂手段,小胖,金爺,你們瞧這洞挖的,見棱見線,圓的地方跟他娘的拿圓規(guī)畫的似的,還有洞壁上的鏟印,一個挨一個,甭提多勻稱了?!?br/> ?
大金牙是世家出身,端的是識得些本領(lǐng)的,也連聲贊好,唯獨胖子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胖子抱著兩只大白鵝說道:“該這兩塊料上了吧,讓它們做探路尖兵?!?br/> ?
我說:“且不忙這一時,盜洞常年封閉,先散散里邊的穢氣,然后再放只鵝下去探路。咱們折騰了大半日,先吃點喝點再說?!?br/> ?
胖子又把兩只鵝裝回了筐里,取出牛肉干和白酒,反正這龍王廟是假的,我們也用不著顧忌許多,三人就坐在神壇上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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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邊吃邊商量進(jìn)盜洞的事,大金牙一直有個疑惑,這山體中既然是空的,為什么還要大費周折,在魚骨廟挖地道呢?找個山洞挖進(jìn)去豈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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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然,這里雖然有溶洞地貌,而且分布很廣,規(guī)模不小,但是從咱們打探到的情報來分析,可以作出這樣的判斷:當(dāng)?shù)厝斯苓@里叫作龍嶺也好,盤蛇坡也好,地名并不重要,只不過都是形容這里地形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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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一點,知道的人幾乎都說這山里的溶洞是迷宮,龍嶺迷窟之名,就是從這來的。所以我認(rèn)為這片溶洞,并不是一個整體的大洞,而是支離破碎,有大有小。有些地方的山體是實的,有些又是空的,這些洞深淺長短不一,而又互相連接,錯綜復(fù)雜,所以掉進(jìn)去的人就不容易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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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魚骨廟的這位摸金校尉,既然能夠在一片被破了勢的山嶺中準(zhǔn)確地找到古墓方位,他一定有常人及不得之處,相形度勢的本領(lǐng)極為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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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盜洞是斜著下去的,盜墓倒斗也講究個望聞問切,“望”是指的通過打望,用雙眼去觀望風(fēng)水,尋找古墓的具體位置,這是最難的;“聞”是聞土辨質(zhì),掌握古墓的地質(zhì)結(jié)構(gòu)土質(zhì)信息;“問”是套近乎,騙取信任,通過與當(dāng)?shù)氐睦先碎e談,得知古墓的情報;最后這個切,在打盜洞的手法里,有專門的有技術(shù)叫“切”,就是提前精確計算好方位角度和地形等因素,然后從遠(yuǎn)處打個盜洞,這洞就筆直通到墓主的棺槨停放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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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眼前這個盜洞,角度稍微傾斜向下,恐怕就是個切洞,只要看好了直線距離,就算盜洞打了一半,打進(jìn)了溶洞之中,也可以按照預(yù)先計算好的方向,穿過溶洞,繼續(xù)奔著地宮挖掘,不至于被陷到龍嶺迷窟中迷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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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挖這個盜洞的高手十分欽佩,這個洞應(yīng)該就是附近通到古墓地宮中最佳的黃金路線,可惜沒趕在同一年代里,不能和那位前輩交流交流心得經(jīng)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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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盜洞很有可能穿過龍嶺周邊的溶洞,溶洞四通八達(dá),里面還會有水,那樣的話咱們就不用擔(dān)心呼吸的問題了,如果是個實洞,那咱們進(jìn)去之后每呼吸一次,就會增加一部分二氧化碳的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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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說:“這確實十分危險,沒有足夠的防止呼吸中毒措施,咱們不可貿(mào)然進(jìn)去。既然已經(jīng)找到了盜洞,不如先封起來,等準(zhǔn)備萬全,再來動手,這古墓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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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倒不必?fù)?dān)心,我在前邊開路,戴上簡易防毒口罩,走一段就在洞中插根蠟燭,蠟燭一滅,就說明不支持燃燒的有害氣體過多,那時馬上退回來就是;另外還可以先用繩子拴住兩只大鵝,趕著它們走在前邊,若見這兩只大鵝打蔫,也立刻退回來便是;再說我這幾副簡易防毒口罩雖然比不上專業(yè)的防毒面具,也能應(yīng)付一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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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見我說得如此穩(wěn)妥,便也心動起來,非要跟我們一起進(jìn)地宮看看。干這行的就是有這毛病,你要不讓他知道地宮在哪,也就罷了;一旦知道了,而且又在左近,若不進(jìn)去看看如何肯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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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大金牙這等俗人,想那些大學(xué)者也曾和一些考古學(xué)者多次聯(lián)名上書總理,要求打開李治的乾陵。說是擔(dān)心乾陵剛好建在地震帶上,一旦地震里面的文物便都?xì)Я耍鋵嵤沁@幫學(xué)者想在有生之年看看地宮里的東西,都干了一輩子這工作了,做得年頭越多,好奇心就越強,一想到陪葬品中的王曦之真跡,便心急火燎再也按捺不住,最后總理給他們批復(fù)的是:十年之內(nèi)不動。他們這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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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很理解大金牙的心情,做古玩行的要是能進(jìn)大墓的地宮中看一看,那回去之后便有談資了,身份都能提升一兩個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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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勸了他幾句,見他執(zhí)意要去,便給了他一副防毒口罩,然后由胖子當(dāng)前開路,牽著兩只大鵝爬進(jìn)盜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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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隨在后,手中擎了一支點燃的蠟燭,大金牙跟在最后,三人緩慢地向前爬行。盜洞里面每隔一段就有木架固定,雖然不用擔(dān)心坍塌,但是其中陰暗壓抑,往前爬了一段,覺得眼睛被辣了一下,我急忙點了支蠟燭,沒有熄滅,這說明空氣質(zhì)量還容許繼續(xù)前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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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向前爬越是覺得壓抑。我正爬著,大金牙在后邊拍了拍我的腳,我回頭看他,見大金牙滿臉是汗,喘著粗氣,我知道他是累了,便招呼前邊的胖子停下,順手把蠟燭插在地上,剛要問大金牙情況如何,還能不能堅持繼續(xù)往前爬,卻見插在地上的蠟燭忽然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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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趕上一回鬼吹燈?沒這么邪門吧。再說我們現(xiàn)在還在漫長的盜洞中爬行,距離古墓的地宮尚遠(yuǎn),我摸了摸嘴上的簡易防毒口罩,應(yīng)該不會是我的呼吸和動作使蠟燭熄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