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凱文一襲漢服,悠然自得地坐在太師椅上。湯圓和那茜并排坐在他對面。
湯圓據(jù)理力爭:“那姐,張和張的最新報道,我希望當著凱文的面,你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br/> “我不明白你所指的‘解釋’是什么意思。是合著的解釋?還是報道本身的解釋?”那茜咬文嚼字。
湯圓深吸一氣:“兩者都需要解釋。第一,在我并不知情的情況下,署了我的名;第二,這則報道根本不能稱之為新聞,雖然是站在張和張藥房的視角來報道,隱晦地打了擦邊球??墒沁@掩蓋不了報道違背記者職業(yè)操守的事實?!彼P下巴,強勢姿態(tài):“我們是財記,不是狗仔!”
那茜聽下屬一口氣吐槽完所有的不滿,竟然笑了:“如果你一定要解釋,ok,我解釋。第一,既然這個專題是我們倆的,即便是我一個人執(zhí)筆,我覺得從講究團隊精神的角度,最好是署你的名,我完全是出于好意。第二,我并不認為這則消息有悖操守。什么是真相?我挖到的就是真相,而且關乎張和張藥房的生死?!?br/> 她交疊著大白腿,凌傲地翹起二郎腿:“我只是站在張和張的立場,報道了一個關乎企業(yè)存亡的消息。有什么不妥?”她瞥一眼凱文,哼笑道:“真有不妥,就過不了審稿這一關了?!?br/> 湯圓被她噎得啞口無言。她早知道討要公道,也是徒然。那茜既然發(fā)了報道,必然是得了凱文的首肯。她扭頭看凱文:“凱文,我理解的信通精神絕不是犧牲一個四歲孩子的童年,來成就一片豆腐塊大小的報道?!彼擦擞采ひ簦骸斑@有悖財記的操守?!?br/> 凱文坐山觀虎斗的姿態(tài),幽幽道:“這篇報道確實有點爭議?!?br/> “凱文!”那茜不滿了。
凱文笑笑,關切地看一眼湯圓的胳膊:“湯圓,你負傷堅持工作,敬業(yè)精神,我很贊賞。你的顧慮,我非常理解,這則消息關乎個人隱私,謹慎規(guī)避是對的……”
湯圓強抑著心中洶涌澎湃的情緒,聽著凱文耍太極。
那茜滿意地勾了唇。
最后,凱文終于切入重點了:“再過一周,就是春節(jié)了。忙了一整年,你的胳膊又受了傷,不如休假好好養(yǎng)傷,春節(jié)休好假再全面進入工作狀態(tài)。”
“凱文?!”湯圓愕住。她讀不懂凱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僅僅是關切,還是不滿她“婦人之仁”。
“你別誤會?!眲P文和藹模樣,“我純粹是出于關心才給你放假的?!彼Γ骸案晌覀冞@行的,本來就容易鼠標手,你右胳膊受傷,的確不適宜趕稿。不如好好休息一下?!?br/> 湯圓明知木已成舟,多說無益,卻還是不死心道:“我沒關系的。頂多是打字慢一點?!?br/> 那茜插話了:“湯圓,你就別辜負凱文的一番好意了。大醫(yī)療的專題,有我頂著,你盡管放心。”
有你頂著,我才不放心呢!湯圓心底的小火苗颼颼地往上竄。她深吸一氣,做最后的努力:“凱文,作為專題組成員,我想提個建議。張和張藥房的報道,到此為止吧,再扯下去,都成了八卦周刊了。太有損信通社的專業(yè)形象了?!?br/> 凱文的表情變得嚴肅。
那茜又要插話,凱文比手止住她。他正色地看著湯圓:“之所以要你休假,一來是因為你負傷,不適合堅持工作,二來,張和張的案子,照顧到你的處境,由那茜處理更好?!?br/> 湯圓張了張唇,卻無力地咽了回去。她知道,她再強爭,也是徒勞無功了。
“好了。”凱文合掌,“你先下去吧。春節(jié)愉快?!?br/> 這就已經(jīng)是下逐客令了。湯圓吃力地站起身,很勉強地扯了扯唇:“春節(jié)愉快?!?br/> 那茜難掩笑意:“春節(jié)愉快,節(jié)后見。”
……
湯圓都不知是怎么走出信通大廈的。時間尚早,還是通勤高峰時段,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金融街川流不息。她逆著人流,漫無目的地流蕩在天橋上。
趕早來公司,她并沒聯(lián)系秦昊接送。她低瞥一眼手機,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秦昊追來的第幾個電話了。她還是拒接了電話,只是追去一條消息,告訴他,她已經(jīng)來公司上班了。
上班?
她都被逼休假了。她站定在天橋正中,迎著呼呼北風,迷惘地看著橋下流淌不息的車流。
她不是不懂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事實上,入行六年,她見識過,也經(jīng)歷過種種不如人意的不公和無奈??僧斚拢齾s是第一次回頭審視自己的工作。
她忽然想起張慕之問的,“這份工作真的讓你開心嗎?”她不開心。她深吸一氣,涼氣入肺,酸得她口鼻泛酸。她抬手一抹臉頰,竟是一臉冰涼。
傻帽!她抽出紙巾,胡亂擦了擦,就又逆著人流快步走向天橋那一頭。下樓梯時,她無意識地扭頭回望,竟瞥見兩個黑口黑面的大衣男在撞見她的目光時,陡地住步扭頭。因是逆著人流,所以這兩個男人顯得特別扎眼。
有古怪!湯圓佯裝不覺,趕忙扭回頭,提高警惕地快步而行。
刻意多轉了兩趟地鐵,湯圓兜兜轉轉,在進小區(qū)前的臨街臉面的玻璃墻上,竟然還是瞥見了那兩個男人。
她不由就有點慌了。她現(xiàn)在成了傷員,根本無力自保,可報警,似乎又師出無名。正當她慌亂無措之際,榮乾乾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裝作毫無異狀地接起電話,卻是壓著嗓子快語道:“榮乾乾,你不是一直說欠我人情要還嗎?給你機會!”她邊說邊鉆進了賣小飾品的臨街店鋪里。
她幾乎試遍了小店的所有頭飾,榮乾乾才打電話進來,通知他已就位。她隨便抓起幾樣頭飾,付了錢就佯裝進小區(qū)。
她一路豎著耳朵留意身后,那兩個尾巴竟然尾隨她進了小區(qū)。她走進樓棟沒多久,那兩個男人竟然也隨了進來。
榮乾乾叫了兩個狐朋狗友,早埋伏在樓下,里應外合,甕中捉鱉地逮住了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