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遇襲這種事，孟昕不僅聽得多，也親身經(jīng)歷過幾回。
她會打，也下得了狠手。
除非人多兜頭蓋臉上拳腳，單對單沒人拼得過她。
“都睡著了嗎？”
“噓！”
壓著聲音的對話，趿鞋聲輕輕響起，估摸著有兩三人起身。
孟昕握住石片，身體繃緊。
鐵門栓發(fā)出摩擦，緊接著推開，腳步漸漸輕遠(yuǎn)。
暗吐一口氣，孟昕偏身去瞧。
小曼、青青還和另一個和她們要好的女孩，床上都空著。
“她們找吃的去了?！?br/>
原花也沒睡，聽到孟昕這邊動靜，抬頭說。
“你怎么還沒睡。”
“睡不著，我太餓了……”
能睡著的熬著睡了，實在睡不著的出去尋門路，只原花可憐巴巴沒著落。
腹中又有響動，原花抱緊被子抵住胃部翻了個身。
一只秀白的手晃來，托著半塊黑豆面，對比分明。
酸溜溜的氣味說不上香，但就是一個勁鉆鼻子里鉤人，原花口水狂咽，“這，這給我的嗎……”
孟昕把黑豆面塞進(jìn)原花被子里，“別出聲?！?br/>
原花感動得快哭了，使勁啃了幾口下肚，才淚汪汪地想起來問孟昕自己有沒有留。
探頭去看，孟昕掩著被子已經(jīng)睡了。
被外露出小半張臉，被門隙透入燈光照得白瑩瑩，低垂眉眼在那白玉上染了墨，畫一樣好看。
她生的這樣白？
疑惑剛起，肚子發(fā)起抗議，心思又轉(zhuǎn)回豆面上。
吃干抹凈困意趕到，頭一偏就進(jìn)了夢鄉(xiāng)。
清早被敲桶聲驚醒，輪流擠著用便坑又排隊搶吃的。
喘著氣坐定了，才發(fā)現(xiàn)孟昕和昨天一樣端坐床邊，不急不慌地拿指尖拈了豆面一點點往嘴里塞，又喝了粥去送。
動作慢，就顯得弱，暗黃的臉色帶著些許青灰，看著比一般人氣色還要差些。
昨天是餓昏了頭，看錯？
“不吃了？”
孟昕拍掉手上面渣，見原花盯著自己，便問。
“你夠嗎？不夠多吃些。”
發(fā)現(xiàn)孟昕雖然吃得秀氣，碗?yún)s空得快，原花把手里黑豆面掰了半塊大方遞出，又?jǐn)D擠眼。
禮尚往來。
孟昕拒絕，原花便一氣吃撐了，可不敢再留東西。
整隊出發(fā)，同昨天一樣，只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鞭刑留了余地，看著血淋淋嚇人卻只是皮肉傷，讓人能撐著起來，不誤工時。
原料堆到背上，傷口綻裂，血順著腳跟淌進(jìn)泥石里，步伐卻不敢停，這對其他人也是一種無聲警醒。
“她們要是還做不夠工量，會怎么樣？”
原花自覺與孟昕最要好，休息時湊過來，問東問西。
“我怎么知道?！?br/>
“你肯定知道！至少比小曼知道得多。她老說能跟父親聯(lián)系上，我不信，這里誰能與親人聯(lián)系？出生送進(jìn)教城就一刀斷了的……”
孟昕并不愛喂野貓，怕纏人，但總?cè)滩蛔∈智贰?br/>
可h2人格劃分不是無的放矢，性格軟弱善良，服從性強，不易反叛，適合從事重壓工種。
她花了十多年時間正視自身弱點，學(xué)著放開心緒，脫離這種易被欺壓的人格特性。
只是心善這點，似乎還沒糾正徹底。
孟昕不答話，原花也習(xí)以為常，叨嘮一會兒就被旁邊熱鬧吸引。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油區(qū)九成是女工，這里小道消息傳播速度據(jù)說比織區(qū)更快。
該知道的事情，孟昕上輩子聽夠了，人雖困于六層，但其他幾個重要區(qū)域的消息，沒有一條漏出過她的耳朵。
這才剛來，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費心思。
每個人做出的工量，對應(yīng)產(chǎn)出的貨品，一天大致就那個數(shù)。
用黑豆面換油渣這個路子，半個月左右便在私底下流傳開來，私藏余料這種事是禁不掉的，不太過份就行。
大家換歸換，卻沒誰像孟昕這樣每天去一次，一副饞相。
小曼人前人后譏諷好幾回，也帶了不少人瞧不上她。
新工一個月考查期滿，終于能跟老工一起進(jìn)出食堂用餐。
六層屬食物加工區(qū)，不僅供應(yīng)地上貴族，也負(fù)責(zé)全工區(qū)口糧，上下工層聯(lián)動極多。
輪班制讓六層食堂永不空閑，不管何時進(jìn)來都吵嚷熱鬧，新工第一次見到這能同時容納上千人的諾大明亮空間，都格外新奇。
女孩們互相捏著手，眼睛閃閃地盯著那些灰頭土臉的男孩子們，莫名興奮。
教城里男女都是分開教導(dǎo)，偶爾在走廊上見到，也是遠(yuǎn)遠(yuǎn)列隊行過，哪像現(xiàn)在肩擦肩，汗味都能嗅見。
“我害怕！”一個虎背熊腰的高個男人貼著原花走過，行走間哼哧有聲，嚇得她靠緊孟昕。
孟昕拍拍她，“這里很安全，有警衛(w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