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修在娶二夫人榮麗之前,只得聶城這一子。
前一位“夫人”身子弱早早離世，那時聶城不過七歲，二夫人進門一年不到就有了聶永墨,接著又陸續(xù)生下聶永榮和聶媚。
二子一女徹底穩(wěn)住了榮麗地位，原本聶大先生對她也只是一般,有了三個孩子后倒是尊重許多，至少是沒再弄什么小夫人進門。
不過再尊重又如何，榮麗和幾個孩子進的又不是聶大先生的男人圈子。
有前面那位上不了臺面的夫人在，去到哪里都有人背后嚼舌根。
雖然聶家從不承認聶城母親身份低下，只說她病弱不愛出門見客,但家中仆役總有嘴巴不嚴(yán)愛漏風(fēng)的,哪關(guān)得住消息。
夫人們說話都留有余地,實在不對付的，也就是揶揄幾句。
男孩子就不一樣了，鬧起事來罵人刀子扎一樣，口無遮攔。
自小被人處處提醒的聶永墨對自己這個出身低微的大哥實在是厭惡，若不是為了在父親面前做點表現(xiàn),有聶城的地方他恨不得照面就走。
呆在這間包廂里的多是跟著母親過來的少爺小姐,聶永墨這一班子人最大也就二十出頭。
聶城今年二十六歲，和聶永墨隔了七歲，這種年齡差距本就會導(dǎo)致無話可說，硬要請來湊到一塊，還真不知會是什么局面。
去請聶城的侍者無功而返,聶永墨反倒松快,給臉不要可怪不著他。
“我替你去一趟?！闭驹诼櫽滥鸟T至伸手拍拍他肩膀,“再不過來,也不能說是誰瞧不起他。”
“隨你?！甭櫽滥荒蜔[手。
就聶城那個病秧秧的性子,怕是起身都懶，沒得費事。
已請過一回，眾人期待被打破，關(guān)注度便沒那么高了，話題回到舞池那些平民姑娘身上，又聊得熱絡(luò)起來。
馮至端著酒杯走到聶城包廂前，禮貌敲敲窗框。
“請進?！笔锹櫝巧磉呺S侍說話。
撩了簾子進去，聶城果然半靠倚在沙發(fā)一角，額發(fā)微散，似是剛醒的模樣。
見到來人，他輕輕點頭，“馮二?！?br/> 馮二是馮至的排行，一般親近的人才會這么叫他，聶城跟馮至大哥有些往來，見過他兩回，也不算生人。
既然是代表聶永墨過來的，自然要先說邀請的事。
聶城倒沒說不應(yīng)，立在一旁的趙伯似是有些不高興，清了清嗓子說：“剛才過來遇到些顛簸，少爺還有些不舒服……”
馮至?xí)猓⑽淳痛穗x開。
“你們先出去?！甭櫝翘咨贤庖?，坐了起來。
趙伯與另一位隨侍只能行禮離開，出去時順手落下簾子，將外面視線隔擋起來。
只是隔擋視線卻不完全隔音，于是馮二靠近了些，坐到聶城身旁。
聶城并不喜人親近，但還是把話聽完。
“你早猜到了？”
看聶城神情，馮至就知道自己多嘴了。
“猜到的不止我一個。你們馮家最近鬧得滿城風(fēng)雨，今天又特意把鑒鏡挪過來，自然是想借這個機會驗證一二?！?br/> 不用舞會這名頭，哪聚得起這么多貴族，總不能和平民一樣對待。
“外面舞池請上來許多平民小姐，都是上月去過布店或者在附近出現(xiàn)過的，大概會挑幾人出來先走個流程，然后再請貴族上去做鑒定。”
說得好聽而已，誰要去鑒定鏡面受損狀況，實際不知是使什么法子來判斷是否破壞原兇而已。
“會怎么做？”聶城問。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我大哥知道？”馮至想想又搖頭，“不，他應(yīng)該也不知道?！?br/>
馮至跟大哥馮倫喊馮先恒大伯，父親是已逝馮老先生第四子，在家族中算不得很出彩的人物。
二人都不是大夫人生的，不過自出生起便養(yǎng)在大夫人名下，后面新?lián)Q了一批家仆，極少人知道內(nèi)情。
本身自家勢力不大，族中較為隱密的事或許父親都不會知曉，更不用說他們又是這樣的身份。
在家庭內(nèi)這種若有似無的身份岐視，或許是馮倫兄弟私下與聶城交好的緣由之一。
“聽說你上月照過鑒鏡。”馮至終于說到主題。
聶城看他，半響才點了點頭，“是那個送衣的姑娘說的?！?br/> “誰？”
當(dāng)時廳中只有聶城一人，除了那位送衣女孩，沒有其他人能指認他照過鑒鏡。
可提到送衣女，馮至竟否認了消息是緣自于她。
所以馮家這間布店，難不成還布了其他眼線，在本該客人單獨所處的區(qū)域，進行監(jiān)視？
“不不不！并不是這樣！”馮至趕緊否認，可不改敗壞馮家布店名聲。
“那個女孩，今天也請來了？”
聶城并未糾結(jié)在這個話題上，再一次提到了那個送衣女。
馮至暗地里抹了把汗，在一群夫人為了躲避他被推進小房間偷窺這個鬧劇和一個莫虛有的告密者之間，選擇了后者。
“呃……那個姑娘，什么？你說她也在鏡前站過？那么，那么應(yīng)該被請到了吧?！?br/> 馮至有些混亂，想不出布店有戴著面圍的姑娘展示衣物這一環(huán)節(jié)，最接近描述的只有待客區(qū)那幾個招待貴夫人的大嬸，但大嬸又戴什么面圍？
這場交談似是耗費了聶城極大精力，他沒再接話，靠向沙發(fā)微閉雙眼，似乎是在送客了。
但馮至卻像是來了興趣，又追問：“你說的那個姑娘，漂亮嗎？”
“不知道，看不清?！?br/> 勉強應(yīng)了一聲，正要喚趙伯進來，聶城卻被馮至拉住了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