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鬼的小伎倆騙得了其他小朋友,卻騙不了凰城這些人。
“云兄,你怎么看?”
“當然不是鬧鬼。”
“那小廝說的鬼可能是誰?”
“自然是人。”
“是誰?”
“阿城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何必來問我呢?!?br/> ……凰城明白,在自己這位好友不想理會的時候,就會用絕對正確而又理所當然的廢話來對答。
“阿城”,云染站起身子,深深一揖,黑紗后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溫和的笑容,“這些年多謝你?!?br/> 他知道云染這一揖是為了感謝自己這三年為他奔波四方尋找解雪上一枝蒿的解藥,也為自己這次身體中瘴氣后虛弱的身體而歉然。
但是自己是心甘情愿做的這一切。
凰城不禁回憶起五年與云染相識之時。于昭武城繁華之地,在天衣酒樓一會之后,彼此驚嘆于對方的才學見識,又經(jīng)過一番辯論,更是英雄所見略同。
少年的云染就是溫文爾雅,言語間淡然灑脫,整個人就像是一方古玉,在人世間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
彼時正是一年一度的科舉時候,客棧酒樓都擁擠著滿滿的考生。
云染身著淡藍色長襖,隱隱可見深藍色精細繡工嵌在長襖之上,于風雪中漫步而來,走進天衣閣,環(huán)顧四周滿滿的客人,禮貌地問自己一句,“這位兄臺,可否拼桌?周圍的店客滿了?!?br/> 聽著這溫文的聲音,他放下酒杯,抬起頭,看見眼前的男子,第一印象便是——容貌并非絕美,更非艷麗,但眉眼間總給人一種風華絕代的感覺。
待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天,才發(fā)現(xiàn),兩人都不是進京趕考的考生。
兩人作詩飲酒,暢游江南,其間切磋武藝,扶貧濟弱,除暴安良,快意人生。
他從前一直自負才學武藝,從小深得父親器重,七歲時便基本被確定為天下第一莊的繼承人。這不僅因為是莊中少主,更因為天分實力遠超他人。
但見到云染后,不僅詩文意境遠遠不及他,更連自己最最引以為傲的劍法也輸他一籌。開始還有些少年不如人的小小嫉妒,但是在云染幾乎不藏私地分享練武心得,在切磋中表現(xiàn)出謙虛與巧妙而不傷人的提點,讓凰城收獲頗多,劍意比之從前提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至此,凰城再無嫉妒爭勝之心,只余滿心敬佩與感激。
……那時的少年啊。
三年前中的那種毒,要是一般的人,三個月就是生命的極限,遑論毒發(fā)時的痛苦,更讓人體內(nèi)冷熱互變肝腸寸斷,恨不得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可這樣的毒,沒有讓這個驚才絕艷的男子斂去身上的光芒,他只是沒有變化。
即使為了安全始終呆在自己莊內(nèi),即使無法再笑傲江湖,即使連在莊內(nèi)都要戴上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容,即使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忍受錐心蝕骨之苦,云染始終和從前與他談笑人生、與他行走江湖時同一種模樣,仿佛這世界上什么都沒有辦法改變他的心志與性格,他永遠沉靜如水,溫文如玉。
沒有變化,卻顯得更為可怕。
他從來沒見過世界上有這樣一種人。而自己也愈發(fā)覺得,這神一般的男子,就是死神也奈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