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霜意的傷的確并不要命,但要說不重,卻也是騙人的。她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女孩子腰上被人一刀拉出那么長的一條口子,雖說沒傷著動脈,卻也是失血不少。等到了家,趙徐氏見得她那模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便梗了過去。
????當(dāng)下趙家的丫鬟婆子們便都瘋了,一撥兒抬著四姑娘回去躺好,再忙忙地去尋藥與繃帶,另一撥兒忙著尋嗅瓶掐人中,總不能叫夫人就這么暈著。好容易將趙徐氏救醒,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一掙起來便忙著去看趙霜意。
????此刻早有人做主請了女醫(yī)來了,只是女醫(yī)們多半擅長千金科,卻沒有幾個擅長看刀傷的。來的那位女醫(yī),只是看了看那傷口血流大約已經(jīng)止住了,便依著那婦人生養(yǎng)掙傷了身子的法子,敷了藥緊緊扎好,著令麗藻寶荇兩個看著四姑娘,千萬莫叫她動彈的時候再碰著了傷口便也罷了。
????這么的,麗藻便捧了趙霜意那一身血衣要拿去洗,正遇著趙徐氏匆匆趕來,她只朝那被鮮血染透的衣裳上瞧了一眼,便禁不住掉下眼淚來:“我兒,怎的這般苦!她,她醒了沒有?”
????“才換了藥,姑娘歇著呢?!丙愒迕Φ?。
????“是什么人傷了她?”趙徐氏忙問:“你們都不在一邊?”
????聽得這話,麗藻慌得丟下了血衣便跪在了趙徐氏面前:“夫人,是奴的錯兒!奴和五姑娘都在,可那賊人好生兇殘,先扯脫了五姑娘的手臂,四姑娘便撲上去扼住了她咽喉,那人手上拿著刀子,便捅在了姑娘腰上,饒是奴與五姑娘拼了命去搶刀,先前的一下也傷得深……”
????“那人還折了五丫頭的手?!”趙徐氏臉色愈加青白道:“你呢,你受傷了沒?”
????“大抵看奴是個丫鬟,那人沒對奴下手,只是奴與五姑娘搶刀的時候她也踢打了奴,不過是淤青了些……請夫人降罪!”麗藻磕著頭道。
????“罷了罷了,降罪與你又有什么用呢?只是我兒怎么這樣癡傻,人家拿著刀……”趙徐氏頓足道:“你,你就罰上半年的錢吧,別的我也不說了,仔細照顧姑娘便是……你同我說,那兇手是什么人?”
????“誰知道是什么人呢?”麗藻道:“先前姑娘打發(fā)奴兄長下去買東西,他一折回來便說是北衙的官爺們在外頭抓人,要咱們關(guān)了窗子少惹閑事。正要關(guān)窗,外頭便撲進來一個黑衣的女子,一刀便將五姑娘身邊的青梅給……給殺掉了。”
????趙徐氏仿佛聽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整張臉都僵住了:“你們?nèi)チ四膬海侩y道你們不是去燒香的嗎?”
????“是……只是燒香回來,咱們聽說那荷香居的點心好吃,就……”麗藻的臉都快埋進膝蓋里了。
????“真真……這青天白日還有沒有王法了!”趙徐氏怒火攻心,方才還蒼白的臉已經(jīng)漲得血紅:“吃個茶點都能遇到這般事兒!你說,你說誰死了?青梅?她尸首呢?”
????“北衙的官爺們帶走了……”
????趙徐氏張張口,終于是什么也沒說,深吸了幾口氣,待調(diào)勻了呼吸,方道:“我先去五丫頭那邊兒看看,姑娘什么時候醒了,你什么時候來同我說一聲——不管什么時候!”
????麗藻磕著頭答應(yīng)了,趙徐氏徑自出去,她身后跟著的桃枝見麗藻還跪著,才極小聲道:“該忙你的就忙去吧。夫人不罰你,可你得小心些,過陣子老爺回來……”
????麗藻垂淚道:“姑娘都成了這樣子,老爺夫人怎么罰我都是認的?!?br/>
????“嘖嘖嘖,你這人真不懂好歹?!碧抑σ欢迥_,見得趙徐氏走了一段,丟下一句“我不和你說了”便急忙追了上去。
????麗藻卻是抱著趙霜意穿著的那一身衣裳不停地掉眼淚。夫人這還不曾知道姑娘的傷口叫那北衙的官爺看了呢,若是知道,只怕更要傷心了。
????她雖有些小聰明,心底下也是個坦蕩的。她從來也不怕自己做錯了事兒挨罰,只怕辜負了主子們的信任。她是真怕,姑娘腰上那一刀,究竟要緊不要緊?趙霜意沒醒過來,她心中總是沒主兒的。
????這樣的她,連寶荇的眼光都不敢去碰,她總覺得寶荇看著她的眼神像是責(zé)備——讓你留下了,結(jié)果呢?你連姑娘都保護不了!
????麗藻簡直希望那一刀是捅在自己身上的,哪怕昏迷也好,總勝過護主不力……
????趙霜意卻是什么都不知道,挨了一刀之后她很快便昏了過去,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半夜。一抬手,便覺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在一邊,竟是嚇了一跳。若不是身上沒力氣,幾乎要彈跳起來,待定睛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是麗藻。
????她心里頭軟了軟,推推麗藻,但便是她沒使勁兒,麗藻也登時就睜開了眼睛,那一雙眼紅紅的,見了光都要流淚,顯然是哭著睡著的。
????“你怎么了?”她輕聲問:“我娘責(zé)備你了?”
????麗藻先揉了揉眼,才帶著哭腔道:“姑娘要喝水不要?可好了那么一點兒?”
????“我不是醒來了么,還沒死呢?!壁w霜意苦笑道。她其實很難受,腰上的傷口火燒火燎,但總不能跟這丫鬟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