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火光沖天,九門戒嚴,清兵呼喝之聲大作,屋內(nèi)則另是一番光景。
陳拙神色沉凝,一脫里衣,看著肩頭滲血的傷口,他面無表情地走到尚有余溫的碳爐旁,用火鉗從中挑了一塊燒紅的老炭,只往傷口上用力一按,“滋”的一聲。
氣息一頓,陳拙合上了眼,手下力道加重,隨著老碳滾過,等已瞧不出來那是塊抓傷,才將火炭重新拋回爐子里。
“也不知道林姐姐能否脫身?”
炕上傳來一個輕低虛弱的嗓音。
那林姐姐,便是十二人里使雙劍的人物,大名林黑兒。
要是陳拙沒記錯,此人便是那“紅燈照”的大師姐,想不到居然也是“白蓮教”的人。
“那馮劍青為天理教教主,出自馮克善一脈,原本是我圣教的大護法,只是這些年自立門戶,羽翼漸豐,加上手段通玄,已是想要取而代之……”
床上人從棉被下露出個腦袋,額上冷汗大冒,面容蒼白不見血色,不是那白蓮圣女又是何人。
先前內(nèi)斗,馮劍青暴起發(fā)難,竟是想要一人獨占遺寶,雙方本就廝殺的難分難解,險要關(guān)頭此人反戈一擊,那富家翁當場被殺,若不是有人之前假意反叛,見狀突襲暗手,一群人都得交代了。
白蓮圣女趴在床上,想起幾個教眾護法為助她脫身,舍命求死,棉被一捂,已哽咽啜泣了起來。
可哭了沒兩聲,棉被就被揭開了。
看到這女人身上的傷勢,陳拙眼底不由得有些異樣,幾人以他傷勢最輕,倒不是他厲害,而是這女人以一敵三,悍勇絕倫,輪到他的時候,壓力大減,本該抽身而退,但不知為何,還是轉(zhuǎn)身跳進了戰(zhàn)圈,最后把這女人給背了回來。
林黑兒為了吸引追兵,討了他雙刀,此去若無意外,定是回不來了。
好在馮劍青也被重傷,那惡猴更被他斬斷一臂,處境必然也是極難。
陳拙心知局勢尚未緩解,宮寶田心思靈透,先前差點動手,但凡回過味兒,勢必還得來走上一遭,倘若不及時想出對策,這女人就是個天大的禍患。
見他神色陰晴不定,白蓮圣女有些心灰意冷,“你把我交出去罷,我絕不恨你,神手門的事我也……”
“哪那么多廢話,當初救你,是因為吾輩之人,以‘義’字為先。我?guī)煾笌追虤⑽魈?,每每皆能全身而退,全因京中豪俠施以援手。你一介女流,竟有膽倒反天罡,我豈能冷眼旁觀,落了我?guī)煾傅哪樏?。?br/> 陳拙聽的有些不耐,走到炕邊在對方的默允下解開了棉衣。
“但如今救你,只是因為我想救你?!?br/> 他說完陷入沉默,眼神卻在生變。
這人之前以一敵三,雖說悍勇,但雙拳難敵四手,傷勢也是最重的。背后被那惡猴抓出一道抓傷,上腹還被那富家翁按了一記綿掌,加上被那馮劍青一鞭抽中大腿,能活著都算老天開眼了。
被屋內(nèi)寒氣一激,白蓮圣女身子一抖,語氣一低,顫聲道:“點燈吧……那掌傷是綿掌暗勁,這次是摸不出來的,若不及時化去勁力,不到天明,我肝腸出血,神仙難救?!?br/> 一句話說完,氣息一泄,嘴角竟淌下一縷血色。
陳拙伸手攥了攥,剝開的棉衣早已被血水浸透,他心頭一顫,哪還能猶豫,轉(zhuǎn)身便點亮了油燈,只是燈色一亮,他眼神微變。
桌角不知何時放了兩瓶傷藥,皆為青瓷小瓶,紅布塞口。
陳拙驚詫打開,一個是內(nèi)服的老藥丸,一個是敷外傷的傷藥,不由呆住。
“誰擱的?程師伯?”
“不然伱以為是誰,虧你還想瞞過程老的眼睛,那可是武道宗師,活成精的人物,怎會不知你被窩里藏了人,點破不說破,可謂用心良苦,往后你別忘了好好孝敬一番?!?br/> 炕上的白蓮圣女緩緩?fù)活^上挪了挪,感受著身下床褥散發(fā)的熱乎氣,她脖頸上漸漸漫上一層酡紅,似是醉酒了一般,再一想自己適才說話的口吻,蒼白的臉色莫名紅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