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動蕩,紛亂的京城里殺戮還未休止。
不少義和團的團民被人出賣給了洋人,接連遭到圍剿槍決,槍聲斷斷續(xù)續(xù)一直就沒停過。
天色漸亮,一具具摞起的尸體被驢車、馬車?yán)隽顺恰?br/> 眼下正是酷暑,恐惹瘟疫,尸體不是被填柴焚燒,便是掘坑掩埋。
幾個和侵略軍搏殺了半夜,累的筋疲力盡的尹派八卦弟子剛喘了幾口氣,就聽有人傳來消息,說是在送出城的驢車上瞧見了尹福的影子。
等一群人火急火燎的趕過去,從蠅群盤繞的尸坑里找到那千瘡百孔的尸體后,無不跪地嚎啕大哭。
細一查呀,老人干瘦的身子骨上竟中彈六十多發(fā),刀口九處。
但瞧著那貫穿心口的一刀,幾位尹派門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放眼整個京城,與尹福結(jié)過怨且還能使得這一手驚世駭俗刀法的,便只有一人。
二者雖說輩分有差,實力有差,但見恩師慘死,幾個尹派八卦弟子少不了被恨意迷了心竅,瞧著老人滿身的彈孔,一個個自然而然便聯(lián)想出諸多波折變故。
更不巧,這逃出的百姓中,有人識出了尹福,只說是昨夜被其救下。
如此一來,在幾個尹派門人眼中,便是恩師因救人身負重傷才會被人所趁,命喪黃泉。
不出半天。
“陳拙?。?!你給我滾出來!”
荒村之外,多了口棺材。
幾個尹派弟子俱是披麻戴孝,雙眼通紅,背后背著刀子,殺氣騰騰。
王五聞聲走出,瞧著尹福的棺材,神色好不復(fù)雜。
二人苦斗了小半輩子,各有堅守,互為敵手,但得知這本該隨西太后出逃的老鬼竟然肯在洋人的槍彈下舍命救人,王五突然又都釋然了。
但對于陳拙趁人重傷將其斬殺的說法,王五絕然不信。
程庭華怒斥道:“干什么?洋人還沒走呢,你們幾個就要窩里反?”
幾個尹派弟子跪地痛哭,“師叔,您來來看看吧,看看師父他老人家滿身的傷,那得多疼??!”
程庭華聞言亦是目中泛淚,還想再說,卻被王五攔下。
“可否讓老夫瞧瞧!”
老人走到棺材前,瞟了眼尹福的尸首,最后把目光留在了對方的雙手上。
但見尹福掌心一抹狹長的刀口外翻著皮肉,王五用了一輩子的刀,自是瞧得出來入刀的走勢和握刀的姿勢,那刀口由虎口而入,外寬內(nèi)窄,分明是手心朝上反握利器所致。
若是廝殺擒刀,尋常人都知當(dāng)擒刀脊,怎會擒那刃口,更別說尹福這等掌法宗師。
不過,他并沒就此點破,沉吟片刻,道:“他是我徒弟,做錯了事兒,就該由我這師父承擔(dān),你們?nèi)粝雸蟪穑罂扇±戏蛐悦?,王某絕無怨言!”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瞧瞧王五斷臂重傷的蒼白臉色,神情幾番變幻,而后一止哭腔冷聲道:“王五爺義薄云天我們服氣,但您這徒弟我們絕不會放過,既然程師叔不肯替我們出頭,那便只能我們這幾個不爭氣的徒弟替師報仇了……我要和姓陳打擂,是個爺們兒,就出來接下,莫要龜縮不出……”
“我來!”
左宗生臉色難看,冷哼一聲便要站出來,卻被王五訓(xùn)斥退下。
“此事或許另有隱情,弄清楚了再計較也不遲,還是先讓你們師父入土為安吧……再者,我那徒弟已經(jīng)走了?!?br/> “走了?”
幾個尹派弟子霍然抬頭,見王五神情悲愴悵然不似有假,又瞧瞧其他人,俱是默然,不覺怔愣原地,幾息后又跪在棺材前痛哭起來。
等哭過幾聲,幾人陰沉著臉起身,扛著棺材轉(zhuǎn)身便走。
但臨轉(zhuǎn)身之際,這些人留下了一句話。
“那就勞煩給他姓陳的傳句話,甭管他逃到天涯海角,會有人找他報這血海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