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寤生坦坦蕩蕩,一番剖心露肺的話如涓涓細流,蜿蜒流進殷澈的耳朵,淌進她的心底。
“你,為什么突然對我說這些?”
“我怕我再不說,等不到她心甘情愿喜歡上我,她便要消失了?!编嶅簧m然忙于一國政務,卻不是無知無覺,殷澈點點滴滴的變化落在眼底,叫他如何能不上心?
殷澈慢慢紅了臉,難為情地低下頭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風霜消磨半生,甚少被人表白心跡,沒聽過幾句情話,原來是這樣好聽的。
有什么可難為情的呢?
長情不負此生。
殷澈仰頭笑起來,說:“我好喜歡好喜歡寤生?!?br/> 仿佛毫不意外,君王眼底溫柔的笑意更深重了,他執(zhí)起心愛女子的手:“有多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像朝陽東升西落一樣亙古不變?!?br/> “等戰(zhàn)事結束,回宮之后,我便娶澈兒為君夫人,怎么樣?”
殷澈不說話了,只是笑吟吟望著他。
“或者,你希望我現(xiàn)在就娶你為君夫人?”說著,鄭寤生忽然胳膊一伸,把她抱了起來。
冷不防衣襟里滑落一個冰涼的物體,緊貼著肌膚,殷澈摸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枚通體翠綠的玉玨。
“不不,快放我下來?!币蟪鹤ブ瘾k,羞得滿臉通紅,嚷嚷著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鄭寤生把她放到地上,卻不撒手,一只手從她手里接過玉玨,就著火光看了幾眼。
“可是,我沒有富貴的家族撐腰,沒有兄弟叔伯為你馳騁疆場,也不是貴族,如何做得你的君夫人?”
“你是我的夫人,自然有我給你撐腰,要那些東西做甚?”是他忘了,澈兒也是個凡俗的女子,旁人看重、渴望的一切,她也會希冀。
他有些悔恨自己為什么沒早點說出口。
“說話算話,不許反悔?”殷澈像是要得到保證似的,跟他強調(diào)著。
“我是一國之君,說出的話怎么會反悔?”鄭寤生好笑,之間捻起玉玨細細的鏈子,幫她整理好。
她出師以來,一心尋他,陪他,護他,幸好,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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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以后,鄭寤生還是不茍言笑的君王,殷澈依然是影子般的侍衛(wèi)長,只是兩人之間,悄悄發(fā)生了些只有兩人知道的變化。
比如,殷澈會偷偷在人后沖他做調(diào)皮的鬼臉,笑容也比以往多了。
鄭寤生盼著戰(zhàn)事結束,對回到鄭宮也多了幾許期待,回到鄭宮,就意味著他終于可以迎娶他心愛的姑娘了。
有道是秋高氣爽,然而平陽城近來卻一連幾日都是晴天,曬得磚墻都發(fā)燙了。
鄭軍攻下平陽城后,快速做了安撫和鎮(zhèn)壓工作,衛(wèi)國百姓們雖然口有怨言,卻一直安分守己,沒出現(xiàn)什么大亂子。雖有爭斗,多是和一些小混混流氓起的沖突。城主府中臨時充當議事廳的場所,祭仲舌燦蓮花,半晌不帶歇氣兒地詳述了接下來的打算。
他手指點著地圖上離平陽城一處較遠的城池說:“……原繁將軍帶領先鋒營向這里進軍,大將軍率領大部隊駐守此處,王上可率領余下的部隊壓陣,跟鄧將軍的隊伍匯合在一處?!?br/> 不到兩載的時間,祭仲從一個籍籍無名之輩爬到鄭國上大夫的位置,無論是行政還是軍事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鄭國在軍事上取得的勝利,一半可算作他出謀劃策的功勞,他制定的行動方案,自然無不響應。
原繁的先鋒部隊先行,祭仲和先鋒營一起動身,去到第一前線。臨行前特意跟鄭寤生說了自己心里的隱憂:“衛(wèi)國能位列四大諸侯國之一,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一路攻城略地到達平陽,雖然也遇到過不小的波折,但都算是有驚無險。”
“愛卿的意思是,接下來衛(wèi)國會有些出其不意的手段?”
“不好說,王上多加小心才是?!奔乐偕裆???傆X得鄭國一路上順利過了頭,不是什么好事。
“孤知道了?!逼鋵嵿嶅簧灿型瑯拥膽n慮。
鄭寤生雖然親自來到前線,但是軍中自有良將在,需要他這個一國之君沖鋒陷陣的機會約等于無,故他也就起個督軍的作用。原繁和鄧輝各自領著大部隊走了,留給他一萬人馬,隨后趕上,大部分是后勤人員。
畢竟后方比前線安全得多,用不了那么多人。
鄭寤生索性待前線有新的捷報傳來時再做打算,暫時將平陽城城主府當作棲息的行宮。
且說這平陽城中的守將和城主,聽說鄭國二十萬大軍打過來,嚇得丟盔棄甲,畏畏縮縮開城門投了降,部分有血性的兵士寧死不降,最后被鄧輝處決了。城主沒幾分骨氣,一應官衙屋舍卻造得很不錯,庭院里曲水流觴,花影扶疏,雖然秋日里葉子落得光禿禿,但是看著外部輪廓,大致可以想象春日里桃紅柳綠的盛景??梢娛莻€會享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