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太糟糕了。
女孩子的大腿纖秾合度,柔軟得不可思議,像是陷入了棉花糖堆里,半點都不會讓他感到硌人,比沒有彈性的座椅舒適一百倍;同時,鼻尖還能嗅到淡淡的玫瑰香波的氣味,那些溫柔而淡雅的香氣沾在女孩的衣裙上、垂下的發(fā)絲里,仿佛她整個人在花海里被熏過一樣。
五條悟用手臂死死地蓋住臉,全身僵硬地像塊石頭一樣,一動也不敢動,直挺挺地躺在深見琉衣腿上,若不是胸口還有細微的起伏,很難讓人不去懷疑這是一具沒有生氣的尸體。
膝枕什么的,對于五條悟來說,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那的確是非常舒服的感覺……
可是、可是!
另一只手煩躁地將一頭白發(fā)揉亂,五條悟在心里沮喪地發(fā)出一聲長嘆:但是躺下來后,這個角度真的超級不妙啊。
……眼睛,完全失去控制了。六眼的擁有者苦惱地在腦海里打滾。
誠然,閉上眼的話就不用那么糾結,可以假裝安慰自己沒看見什么不該看的絕妙風景,可是本能卻又在拒絕他這種安全保守的想法,試圖替主人爭取一點難得的福利。
深見琉衣留意到五條悟僵硬別扭的姿勢,有點擔心地問:“五條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這樣躺著不舒服?”
遲疑了幾秒,她提議道:“如果你覺得難受,要不還是算了……”
像是生怕她說出膝枕中止的話,五條悟飛快搶答:“不,完全沒有?!?br/>
深見琉衣:“但是……”
五條悟面不改色地扯著慌:“不用在意,只是因為昨天熬得太晚,所以頭有點疼而已,過一會就沒事了?!?br/>
這個借口一出,深見琉衣果然就不再追究了,想了想,她抬起雙手,拇指輕輕按在五條悟太陽穴的位置,緩緩揉動起來。
五條悟渾身一顫,幾乎就要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幸好屬于最強咒術師的絕佳控制力壓下了這股沖動,他感受著額頭兩側傳來的輕柔的力度,宛如被碰到了肚子、拿捏住命門的貓咪一樣,說話的聲音都透著一絲驚詫:“琉衣?”
“請別亂動。”深見琉衣按住他試圖轉動的腦袋,“不是說頭疼嗎,稍微按摩一會,應該能夠緩解一點,五條先生繼續(xù)睡就好了,我不會很用力的。”
這不是更加睡不著了嗎——差點炸毛的白色大貓迷迷糊糊地這樣想,但很快地,他就完全適應了這股溫柔的力道,舒服得整個人肆意攤開成了一張雪白的貓餅,若非情況不允許,他簡直想立刻翻個身,滾進深見琉衣懷里,讓她也替自己揉一揉別的地方。
不過現(xiàn)在的情況也沒差,五條悟隨手將墨鏡摘下來,閉著眼哼哼:“再用力些也沒關系哦?!?br/>
深見琉衣錯覺間以為看到了一只大貓趴在腿上,朝著自己呼嚕,她好笑地說:“太陽穴的位置是很脆弱的,不能隨便亂來?!?br/>
“哎,可惜——”五條悟反倒拖長聲音,顯得很失望,也不知道他在遺憾些什么,過了會,深見琉衣才聽見他放輕了不少的問話,“琉衣的手法很熟練呢,以前也對別的人做過這種事嗎?”
不知為何,深見琉衣的脊背處竄過一絲極不明顯的寒意,好像萬一她回答錯了,就會發(fā)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樣,不過這種感覺一閃而逝,于是她只以為是自己太敏感了,微笑著搖搖頭,回答道:
“以前學過一些罷了,認真算起來,五條先生還是我第一個實踐對象?!?br/>
記憶中,那些新娘課程設置的目的都是為了將人賣出好價錢,討好人的技巧自然也不可避免會放進課表中,但深見琉衣沒有提到這些,只是說:“后來我也請教過硝子姐,她還教了我一點用咒力輔助按摩、緩解疲勞的方法,本來應該好好感謝她的,可是我提出要幫她也按一會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硝子表情很奇怪地拒絕了,還說怕被事后報復……難道她得罪什么人了嗎?”
超記仇的白色大貓若無其事地說:“誰知道呢?!?br/>
硝子,好樣的,你看上的那款高檔名酒,我會記得帶回去的,五條悟為這位審時度勢的好同窗點了個贊。
列車平穩(wěn)地行駛著,窗外的陽光灑進來,感覺暖融融的,五條悟本來還覺得他肯定會睡不著,但其事過了沒五分鐘,他就在玫瑰馨香的包圍下,一腳踏進了夢鄉(xiāng)。
這一覺睡得很沉。
對于最強咒術師而言,能力與責任從來都是成正比,他早就習慣了高強度的任務頻率,從十年前開始,睡一個安穩(wěn)覺于他而言就已經(jīng)成為了奢侈的愿望,可這一次,他罕見地陷入深度睡眠中,沒有做夢,也不用時刻開啟無下限術式,防御著任何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
因此,當五條悟悠悠轉醒時,睜開的鉆藍雙眸還沉淀著未來得及散去的睡意,他轉了轉眼珠,發(fā)現(xiàn)深見琉衣的雙手還垂在他耳邊,但按摩的動作卻已經(jīng)停了下來。
列車還未到站,灰紫色長發(fā)的女孩靠在車窗上,雙目緊閉,呼吸變得十分綿長,頭隨著列車的顛簸而一晃一晃的,偶爾會不小心撞到玻璃窗上,但她也只是皺皺眉,完全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睡著了啊……”五條悟眼中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意,他無聲無息地直起身來,湊近過去,盯著深見琉衣的睡顏看了一會,“嘛,真是令人不省心,就這么睡過去了,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呢?!?br/>
五條悟用手墊在她腦袋下,免得她繼續(xù)用頭去撞玻璃,然后調整了一下姿勢,輕輕把人攬進自己懷中,讓深見琉衣靠在他肩上繼續(xù)睡。
而他自己則是像抱著一只大號洋娃娃那樣攬著深見琉衣,心滿意足地瞇起眼假寐,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過了一會,一個小女孩拽著自己的母親從過道另一頭走過來,在經(jīng)過他們的座位時,小女孩可能是突然崴了腳,冷不防松開母親的手,整個人一歪,朝著深見琉衣的小腿撞過去。
“啊呀——”尖叫聲卡在喉嚨里,小女孩嚇得緊閉上雙眼,可她沒等來疼痛,反倒察覺一只有力的手臂將自己攔腰托了起來,使她避免了摔倒的下場。
“噓,不能吵醒了那邊的姐姐哦?!蔽鍡l悟一手撈起小女孩,另一手則是蓋住深見琉衣的耳朵,替她隔絕了外界的噪音,“好不容易才終于找到機會抱抱她呢,可不能讓你把她嚇跑啊?!?br/>
小女孩睜開眼,好奇地發(fā)現(xiàn)座位上那個戴著墨鏡的白頭發(fā)大哥哥正把她放回地面上,感覺到她的視線,便側頭望過來,笑盈盈地說:“下次小心點?!?br/>
說著,五條悟重新垂下眸子,抬手替深見琉衣梳著那一頭長發(fā),任由灰紫色發(fā)絲纏繞在自己指尖,側臉在光線下顯得異常溫和。
女孩的母親趕忙把孩子接過去,連連道謝,女孩目不轉睛地盯著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突然趴在自己母親耳邊,小聲問:“媽媽,他們也跟你和爸爸一樣,是夫妻嗎?”
女孩母親:“這個……”
明明小女孩說話的聲音非常輕,但仍舊逃不過最強咒術師的感知,五條悟挑了挑眉,愉快地笑出聲來。
自家女兒八卦別人的悄悄話被當事人聽到,母親臉上十分尷尬,不住道歉:“抱歉,這孩子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正相反,你把孩子教得很好呢?!蔽鍡l悟的語氣中滿含笑意,“這樣一想,果然后代是女孩子的話會比較貼心吧?”
女孩母親:“咦、咦?”
“稍微等一下哦,嗯,我記得是放在這里……”五條悟低下頭,開始在深見琉衣的外套口袋里翻找,很快就在暗格中摸出了一塊包裝漂亮的糖果,“啊,果然,琉衣完全沒發(fā)現(xiàn)呢?!?br/>
這是連五條悟自己都不知道從何時養(yǎng)成的習慣,在想起的時候,他就會偷偷摸摸往深見琉衣的衣兜里塞上一點吃的,有時是糖果,有時是巧克力,總之手上有什么就放什么,而且還藏得很隱秘。
這是專屬于他一個人的糖果罐,五條悟抱著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樂此不疲地縱容著自己的惡作劇,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下意識的動作。
大部分時候,深見琉衣都不會發(fā)現(xiàn)。
“送你的禮物,眼光不錯嘛?!蔽鍡l悟將摸出來的糖果塞進小女孩手中,在小女孩驚喜的目光中,勾了勾嘴角,把深見琉衣攬得更緊,笑得散漫又恣意,“雖然現(xiàn)在我們還不是你說的那種關系,但這個姐姐——”
“未來一定會成為我的另一半人生哦。”
……
當深見琉衣揉著眼睛醒過來時,兩人早已不在列車上了。
剛睡醒的腦海里還有點不清醒,深見琉衣下意識忽略了剛才她還靠在某個人的肩上,環(huán)顧了一圈,發(fā)現(xiàn)她正坐在一輛飛馳的汽車上,從車窗向外看,道路兩邊的風景正快速后退。
“終于醒了啊?!鄙磉厒鱽硎煜さ穆曇?,深見琉衣睜大雙眼,慢慢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五條悟爽朗的笑容,“對了,我們已經(jīng)到福岡了。”
深見琉衣:“五條先生,你怎么不叫醒我!”
“因為你睡得很沉嘛,我不忍心吵醒你。”五條悟十分自然地回答。
懷抱著微末的希望,深見琉衣問:“那我是怎么下車的?”
五條悟歪了歪頭:“我把你抱下來的哦?!?br/>
深見琉衣:“……”完蛋了,她肯定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了!五條悟這個笨蛋!
深知就算教訓他,五條悟也能振振有詞地反駁回來,深見琉衣放棄了與他理論的想法,轉而看向駕駛座上正在開車的男人,小聲問:“這位是?”
不等五條悟開口,男人主動自我介紹:“我是常駐福岡的輔助監(jiān)督賀原,伊地知前輩被指派了另外的任務,所以五條先生這次的任務由我來負責?!?br/>
賀原簡單介紹了一下任務內容,福岡的一所幼稚園中,疑似誕生了特級詛咒,為了安全起見,幼稚園決定暫時關閉,里面的孩子全部遣返回家,同時,那里也已經(jīng)被布下了帳,只等待著咒術師前來祓除。
“因為很大概率有特級存在,附近的咒術師實在解決不了,所以只能麻煩五條先生跑一趟了?!辟R原說到這,表情突然嚴肅起來,“本來事情并不復雜,但就在半小時前,我忽然收到消息,有十幾名小孩子像是受到蠱惑一樣,自行離開家,跑進了幼稚園的范圍中。”
深見琉衣皺了皺眉:“不是說放下帳了么,那些孩子是怎么進去的?”
“這就不清楚了?!辟R原苦笑一聲,把車停下,看向眼前被帳所籠罩的地方,慎重道,“所以,現(xiàn)在的任務目標更改了:優(yōu)先將小孩救援出來,然后再將咒靈祓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