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有別種可能的話,我不希望周揚杰死——當(dāng)然,不能是我死??梢允堑赖律底痈鲆粋€替換,也可以是梅依依,但不可以是柳青和威猛先生。
我們看著在病床上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的人,我們不知道他會不會、會的話是什么時候會變成喪尸。我們對他是有責(zé)任的,我們要等到他變成喪尸之后把他處理掉,然后讓他入土為安。柳青的嘗試可能會給我們提供一些經(jīng)驗,雖然失敗了,但她把周揚杰的手?jǐn)財嗟臅r候已經(jīng)離他被咬過了十多分鐘,我們知道了過上十多分鐘再采取措施是沒用的。但這一切對梅依依而言可能有些殘忍——她甚至沒機(jī)會跟她的愛人告別,沒機(jī)會告訴他一些她想讓他知道的事情。而周揚杰,估計也是抱憾而死,他沒有把最后的情話講給梅依依聽。這段感情是殘缺的,沒有道別就已是生離死別,三十五歲的梅依依愛上了比她小至少十歲的周揚杰,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阿青,”梅依依還在哭,我不知道她到底哪來的這么多眼淚——可能因為“女人是水做的”吧,“謝謝。”
“謝謝。”柳青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她看著周揚杰的遺體,止血成功了,但他死了。我不覺得柳青需要對此愧疚又或者遺憾,她試了,她盡了她所有的力想把周揚杰從死神的手里奪回來,我們都在發(fā)呆在迷茫的時候只有她想到了解決的方法,所以我不認(rèn)為這是柳青的錯,我不希望任何人認(rèn)為這是柳青的錯。就算柳青的設(shè)想根本不成立,《walkingdead》里的rick的行為提供不了任何參考意見,柳青也是幫周揚杰解脫了,只是太快了些——我見過也解決過被喪尸咬過的人,我大概能知道這個人會有、應(yīng)該有多痛苦。
“溫瑜,你不是在寫什么嗎?”威猛先生忽然抬頭看著我,他的表情很復(fù)雜,我看不出他的五官要給我表達(dá)什么東西、什么情緒。
“對,我在……把我們的生活記錄下來。”
“給他專門寫一些吧,”他摸出一支煙,又摸出一支煙,遞給柳青,“問問梅子,問問憐櫻,我再想想他的事情,
“算是留個念想,讓別人知道他存在過?!?br/> 我不曉得給他寫一些東西能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存在過,但我愿意寫。雖然會浪費時間,但轉(zhuǎn)念一想,好像在這種時候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周揚杰的情況例外,我還好好地活著,我下一分鐘不會死,我有的是時間。我們在周揚杰身邊等了二十多分鐘,他的身體抽搐一下,慢慢睜開眼。
“梅子,你來?”威猛先生把獵鹿刀解下來,遞給梅依依。
“我……我不行?!彼芙^了威猛先生的好意,我們和rick一樣希望成為喪尸的人被他之前所愛的以及愛他的人解脫,但梅依依顯然是沒有那樣的勇氣去面對的。威猛先生點點頭,反握住獵鹿刀,走到雙眼已經(jīng)混濁了的周揚杰面前。
“呃啊!——呃!??!”他已經(jīng)忘了現(xiàn)在離他最近的人是他的老大哥,他馬上把腦袋湊到威猛先生腿邊,不斷地舞著左肩。
“走好,小周?!?br/> 左手按住他的腦袋,獵鹿刀從太陽穴捅進(jìn)去,他馬上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梅依依還在哭。
這次是最后的離別了。
威猛先生揩揩眼角,轉(zhuǎn)身看著道德傻子:“你,不是說后事準(zhǔn)備好了嗎?”
“對……”膝蓋還疼著的道德傻子現(xiàn)在顯得格外乖巧,自帶氣勢的柳青讓他不敢造次,我喜歡現(xiàn)在的他——與之前那個道德傻子相比的話,我喜歡現(xiàn)在的他。
“去吧,把他們叫來——梅子,要讓憐櫻見他一面嗎?”梅依依跟周揚杰之間的關(guān)系如此,難免會跟曹憐櫻也有些關(guān)系,威猛先生想到了這點,提出來。
“算了……好吧……”梅依依本來想拒絕——周揚杰的離開已經(jīng)很讓自己難受了,沒必要再讓她的女兒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未來的爸爸——而且曹憐櫻也很喜歡周揚杰。但這肯定是不可能的,曹憐櫻遲早會知道周揚杰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與其讓她心懷期待,慢慢變得絕望相比,毫無疑問還是直接告訴她事實的比較好。
我們只能希望曹憐櫻不會像她的母親一樣崩潰,如果她也崩了——哪怕只有那么一個瞬間,她的母親肯定會馬上又變成一個萬念俱灰的怨婦,而她要是繼續(xù)灌輸給我們什么奇怪的情緒的話,威猛先生必然會破功——他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才把自己的心情穩(wěn)住,我不知道我們這些人還能接受些什么,再來什么樣的壓力會把我們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