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的臉也紅了,他點燃一支特供的“云煙”,遏制著沖動,狠勁十足地笑著說:“好!后生可畏??!有氣魄,是個干大事兒的料!我老了,不如你們年輕人有沖勁啦!看看牌吧!江湖險惡,不行就撤啊!”
隨著話音的滑落,李坤掩著手一張一張地看牌。他先窄窄地掀開第一張牌角,神色黯淡地搖搖頭。然后掀第二張牌角……
“誒?”當他看清第二張牌的花色和點數(shù)后,神情為之一振,口中咬牙切齒地叨念:“唷,挺像!放屁引爆原子彈,能不能再巧點兒!”
說著,李坤狠狠摳開第三張牌角,隨即爆發(fā)出猶如晴天霹靂般的一聲大喝:“哈!怎么會這么巧!挨上啦!哈哈……”忘情地大笑起來。
“哼……哼……”阿寧配合著李坤輕蔑地冷笑,他斷定李坤此舉純粹是往水泡子里扔炮彈——炸魚。
“拖拉機”這種賭博項目就是這樣,斗的是心理素質(zhì),看著已經(jīng)推上牌桌的賭資誰都不甘心放棄,經(jīng)常渾水摸魚,連唬帶蒙,唱空城計。誰都會做出自己的牌非常大的樣子,把不太托底的對手嚇退,讓對方不敢冒然拿投注一倍的代價買自己的底牌,最后無奈地放棄,導致桌上的賭資被牌雖小但心理素質(zhì)過硬的一方贏到手。
李坤笑罷,胸有成竹地推上去兩萬,口中挑釁:“來吧大帥哥,不服的話咱倆再跟幾手?”
“呵呵……現(xiàn)在桌子上已經(jīng)這么多錢了,我一個小對子也不能棄牌呀!跟!”阿寧又推上去兩萬。
“跟!”
“跟!”……
兩個人拉開打斗的架勢,一浪高過一浪,大聲叫囂著往賭桌上扔錢……
開牌之前兩人定的規(guī)矩是,“悶”牌最多可以下注一萬,“跟”牌可以下注兩萬。最后買對方底牌比大小時,就要用四萬塊錢才可以開對方的底牌。所以,“拖拉機”斗的就是膽量和判斷力?!巴侠瓩C”玩得好的人,心理素質(zhì)肯定上乘。
因為阿寧比李坤多投了二十萬元,當李坤面前還剩二十四萬元時,阿寧面前的一百萬僅剩四萬了。這四萬無法再跟下去,只能買對方底牌了!
阿寧看了看李坤面前的錢堆,萬分不甘地說:“李局,算你走運,我沒錢了,只能看你的底牌了,讓你省了二十多萬!”說完,他將四捆百元大鈔往牌桌上一推,大喝一聲:“亮底牌!”
李坤興奮得滿面生花,狠狠捻滅煙頭,獰笑著說:“大帥哥,我知道你的牌不小,但是,看看能不能贏了它!”話音一落,李坤狠狠摔開牌面。
登時,驚愕劈天蓋地砸下來。
阿寧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伸手按住李坤的三張撲克牌,一張“8”、一張“9”、一張“10”,雖然這三張牌連在一起是比阿寧的q、k、a小了幾級的“小拖拉機”,但它們的花色卻都是黑桃,名副其實的同花順。
阿寧瞪圓的大眼睛幾乎把撲克牌看穿,但真的沒假,是同花順,自己輸了。
他的大腦嗡地一下轟鳴,險些沒栽倒。他使勁搖了搖頭,耳膜像被刀子剁碎了一樣,有些失聰。
這怎么可能?樓下面包車里三個同伙監(jiān)視著兩門牌,眼力綽綽有余,怎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大紕漏?
到底怎么回事?
阿寧又甩了甩渾渾噩噩的頭顱,瞥了一眼李坤身邊的高妍,窺見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是錯愕的,**色的v領衫里,躲藏著一雙戰(zhàn)栗的妙物。
李坤臉上的笑容沒有收斂,而且還得便宜賣乖地說:“哎呀!大帥哥,享多大福,遭多大罪,風水輪流轉(zhuǎn)?。∏皟蓤瞿阙A,這一場我贏,火車撞大樹,啥都被不住啊!也是,有些太巧了,兩個人玩兒,大拖拉機竟然能碰上鋼鏈子,這跟鯊魚和老虎狹路相逢的幾率差不多。世事難料?。」崩罾ひ贿呁及镅b錢一邊挖苦阿寧。
阿寧的心口直流血,但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點著一支中華煙,瞟了瞟發(fā)牌的胖服務生,苦笑一下,自嘲著說:“風水輪流轉(zhuǎn),今天到你家。姑娘摸多了,難免被撓。孫猴子碰上如來佛,今天我算見著真神了。呵呵……”
“誒,你也沒輸多少,前幾天還贏我四十多萬呢!小災禍而已,哪天咱們再玩兒?!崩罾ふf完,將帆布包的一側(cè)提手塞在高妍手中,兩人稍顯吃力地抬著錢袋出門而去。
高妍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cè)了側(cè)目光,連背影都是無奈和身不由己。
李坤和高妍一走,胖服務生也怯怯地溜掉。阿寧頹然地往椅子上一坐,揀起讓自己損失一百萬現(xiàn)金的撲克牌,盯著牌花,定定地思考……
三個看監(jiān)控的人上來后,都悚悚地站在門邊,不敢靠前一步。
阿寧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幾個心腹……
三個小伙子被阿寧的眼神看得直篩糠,都爭先恐后地結巴著說:“寧哥,確實看錯啦!發(fā)牌那個胖子看似動作慢吞吞的,但他的手掌大,把撲克牌都蓋住了。而且他把李坤的三張牌摞在了一起,我們只能從牌角看到點數(shù),看不到花色??!”
“對!看不到啊!”
“一看你是q、k、a,他是8、9、10,我們仨都樂壞了,心里合計這把碰上大牌了,肯定能干個大的!哪成想……唉!”
“寧哥,我……”
阿寧一擺手,打斷了三個人的解釋。他慢慢轉(zhuǎn)回身,狠狠地吸了幾口煙,緊皺眉頭的面孔籠罩在繚繞的煙霧之中。窗外的天空失去了湛藍,灰蒙蒙的,太陽似乎也輸了一百萬。
這三個哥們兒都是自己的崇拜者,身前身后的打拼了好幾年,一丁點兒背叛自己的可能都沒有。那么,問題只能出現(xiàn)在兩個人身上,高妍或者胖服務生。
“去,把剛才幫忙發(fā)牌那個胖子找來?!卑帥_其中一個兄弟擺了一下頭。
兩分鐘后,兄弟驚慌地推開房門:“寧哥,那小子不見啦!有人看見他剛走,騎著公路賽。”
“沒問問他在這兒干多長時間了嗎?”阿寧捻滅煙頭。
“問了,人家說他剛來兩天?!?br/> “靠他媽的!”阿寧罵了一句,由此他已經(jīng)可以斷定,今天輸錢絕非偶然,這是李坤精心給自己挖的一個坑。
他拿出黑色摩托羅拉v3手機,撥出高妍的號碼。
聽筒里傳來一個所有人都熟悉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the…”
阿寧又撥了一遍,還是關機。
他給石頭打了個電話:“石頭,店里的事交給小勝子,你現(xiàn)在帶人去綏化高妍家,讓她父母轉(zhuǎn)告她,兩天內(nèi)來見我。”
“放心老大,我這就去?!?br/> 高妍是第三天下午來見阿寧的,那張臉比苦瓜都苦,見面后劈頭蓋臉地來了一句:“你們這些臭男人,都他媽不是人揍的,禍害我一個女人算啥本事!”
“下賤的女人活該被人禍害,爛貨!禍害好姑娘誰都下不去手,禍害你們這些不要臉的,就跟往公共廁所撒泡*沒啥兩樣!”阿寧厭惡至極地怒罵。
“快把你的人叫回來吧!二十多人在我家胡砸亂摔,喘氣的就剩我爸媽啦!連養(yǎng)了十二年的老狗和剛出窩的雞崽都給吃啦!嗚……”高妍捂著臉哭起來。
“哼!咋不報警呢?”
“對你們這些人,不夠槍斃的事兒報警有用嗎?”高妍跺了一下腳,惶恐無措到一定程度人反而不怕了。
阿寧毫無憐憫,一把薅住她的頭發(fā)說:“這事兒整不明白,下一個就吃你!”
高妍的臉被迫揚起,咬著嘴唇恨恨地說:“前幾天我關機,不是去北戴河了,他好懸沒把我扔進阿什河。給我拍了*照,我能不說嗎?他也有一伙人的,都比你們老練!”
高妍無辜地大睜著淚眼,一臉豁出去的表情。
阿寧緩緩松開手,眉頭緊鎖,目光如炬:“發(fā)牌那個肥賊是他從哪調(diào)來的?”
“不知道,只聽說綽號叫閃電手。”
高妍作為一個感官敏銳的女性,她知道,事到如今,眼前這個漂亮的精品男人比那個老狐貍可靠得多。
“他知道你來見我嗎?”
“不知道,他今天陪同大領導去企業(yè)調(diào)研,我在家玩兒游戲。”
高妍口中的家,是李坤*養(yǎng)她的出租屋。
“好了,配把房門的鑰匙給我?!卑幍难凵窈涂跉舛际趾V定。
“你要干啥?”高妍向后退了一步,喊出了歇斯底里的前奏。
“幫你拿回照片?!?br/> “有把握嗎?”高妍狐媚的眼睛驚恐地在阿寧臉上轉(zhuǎn)著。
“不但能要回照片和底片,他還得給咱拿錢,這回給你三成?!?br/> “拉倒吧!錢我不要,你說咋辦吧?”高妍的目光信任而大膽。
“你不用管了,瞧好吧!”阿寧的話擲地有聲,扔在地下像塊石頭。
半個小時后,阿寧手里多了一把剛配好的房門鑰匙。
他們采用的設備在當時來說,可謂高端。這套針孔攝像機市價九千多元,包括六個攝像頭和一臺解碼器。
具體要實施什么計劃阿寧是不會讓高妍知道的。石頭帶著一個懂電子設備安裝的小弟,藏在一臺“奇瑞”轎車里,埋伏在李坤金屋藏嬌的小區(qū)外,待高妍慵懶失落地拎著名貴手包出門,他倆迅速潛入出租屋。二十分鐘后,兩人完勝而歸,接收圖像的顯示屏就安裝在奇瑞轎車里。
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五天下午,李坤開著奧迪轎車,風馳電掣地來到這處隱秘的溫柔鄉(xiāng),與金絲佳人饑渴地幽會……
三個小時后,阿寧拿到了光盤,石頭的任務完成得高速、高效。
在足道館的一個隔間里,阿寧和石頭用一臺電腦播放光盤。
暖色的柔光里,高妍歪在大床上,一身惹眼的黃,黃得要命,猶如一只雌黃蜂,修長的雙腿泛著讓男人涎水泛濫的光,能晃暈屏幕前兩人的眼睛。
全身整體微微下垂的李坤也從一個衣冠楚楚的處級領導搖身變做滿臉*相的老鬼,兩人如蛇似蟒,*體大有猝然結合之勢。接下來便無法描述了。
看到這里,石頭手插褲兜,紅著臉對阿寧說:“老大,你先看著,我到隔壁歇會兒!”
一出門,他大聲喊:“倩倩,你過來,我和你說點事兒!”
阿寧抹了抹同樣漲紅的臉,畫面里也是自己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內(nèi)心多少有點犯堵。
但,瞬間,只是瞬間,他心口淤積的血塊就被報復的*感和金錢的*惑所代替。
這段錄像立馬化做鮮香的魚餌和仙女的神箭,能釣上肥美的金鯉魚,能射下金毛大雁。
這張刻有好戲的光盤被阿寧復制了多份,分別藏在了安全的地方。然后,在第二天上午,他和石頭拿著幾張效果極好的截圖照片,開著奇瑞轎車,來到了某局辦公樓的六層,副局長辦公室門前。
“當當當”,阿寧輕叩了三下房門。
“請進?!碧貏e和藹的男中音。
阿寧和石頭推門而入。
頓時,豪華辦公室里空氣幾近凝固。
“噢?怎么是你們?”李坤眼角的皺紋動了動,極具官相的面容緩緩向著市井悍民蛻變。
“呵呵,我不是來找您玩牌的,而是想賣您點東西,估計您會非常感興趣。”
阿寧撫了撫韓版豪華西裝的前襟,滿面春風地坐在了辦公桌的對面,伸手摸了摸桌角的兩面小紅旗。
石頭面色陰沉,坐在了墻角的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
“如果是私事,我們下班談,我正在辦公。”李坤眼里常態(tài)的和藹慈善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蕭殺的陰冷。
“呵呵,別著急,看看貨再做決定。”阿寧從夾包里拿出幾張艷照,甩手丟在李坤面前的桌案上。
李坤冷冷地瞥了阿寧一眼,猶疑著拿起照片。
霎時,他墜著明顯眼袋的雙目如見鬼般瞪得渾圓,雙手快速地倒換著照片,瞳孔縮成了針芒狀。
“噗通”,他癱塌在舒適的老板椅里,一陣眩暈幾乎將腦血管崩裂。他就勢扶住椅子,雙手戰(zhàn)栗不已。
一陣慌亂的心悸似一支黑洞洞的槍口頂住了他的太陽穴,他抬起驚慌的眼珠,正撞上阿寧毫不動搖的目光。頓時,他冒出一身冷汗,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子逼近了腰椎,那股奪魂的寒意瞬間抹殺了他久居人上的傲氣。
千鈞一發(fā),危如累*。李坤眼光柔軟渙散,帶著奴仆般的卑微,搖尾乞憐:“小張,放大哥一條生路?!?br/> 說完,老板椅被他的*股往后一靠,“撲通”一聲,他雙膝跪地,隔著豪華寬大的實木辦公桌磕頭如搗蒜。
“當當當”,敲門聲響起。
李坤驚慌失措,臉上的表情幾乎要哭出來,實權副局長的架子早已飛向了九霄云外。
“誒,穩(wěn)當?shù)模绒k公?!卑幧平馊艘獾貨_他擺了擺手,做了個嗔怪的表情。
李坤感恩戴德地起身后,對阿寧拱手作揖,花了十多秒鐘才調(diào)整好臉上亂麻一樣的表情,快速收起艷照,清了清嗓子,試了一下音帶,洪亮著聲音說:“請進?!?br/> 門一開,進來一位身著深色制服的女秘書,她禮貌地對阿寧和石頭頷首致意,帶著一臉明朗的微笑說:“局長請簽一下字。”
李坤正襟危坐,極有風度地點了點頭,接過女秘書手上的文件夾,刷刷兩下,簽字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