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對兒臣還有話說?”扶蘇又回身。
嬴政不言,左右近侍見狀,紛紛極有眼色的退至外殿等候。
空曠的內(nèi)殿里忽的悄寂無聲,大部分地方,凡余暉西斜照映之地,殿內(nèi)每一處都散發(fā)著耀眼奪目的銅光,暗處有幾盞長明燈微微搖曳著火苗。
偶有一陣西風(fēng)飄進(jìn),卷著帷幔微微搖動,銅爐里的香煙忽的吐了一大口濃香出來。
嬴政的身影在夕日斜照之下,身姿越顯偉岸不凡,他的目光忽的澄明起來,“近日,寡人聽到了一些傳聞?!?br/> 昌平君的事?
嬴政真的去查了?
不是說君父已經(jīng)下令調(diào)他回來了嗎?
“是關(guān)于立儲之事?!?br/> 這句淡淡的話,從嬴政口中說出,扶蘇聽在耳中,只覺猶如晴天霹靂。
扶蘇只覺得有個鉛塊狠狠砸在了他心頭上,隨后右眼皮忽的接連狠狠跳動,他忽的覺得自己頭暈?zāi)垦?,這似乎是個不祥的征兆。
“朝中一些儒家羔羊,議論不斷,意欲上書諫寡人立你為太子?!辟鲱~,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似是在為此事頭痛。
“竟有此事。兒臣何德何能,能得朝中大儒們推舉。何況,君父如今年紀(jì)正盛,如何又忽的考慮起立儲之事?!?br/> 這最后一句,便是嬴政想聽的。
扶蘇見嬴政臉色稍有緩和,又補充道,“君父如今攻伐六國,只剩其四,魏國滅亡不過數(shù)月之事,而秦楚兩國尚在交戰(zhàn),楚國國力日衰。兒臣以為,當(dāng)此危急之時,君父大可不必理會這些閑言閑語?!?br/> 嬴政聽了,只是撇了撇胡子笑了笑,眸中閃著精光,而后便又開始打量著扶蘇。
“汝當(dāng)真作此想?”嬴政忽問。
“兒臣不敢欺瞞君父?!狈鎏K躬身作揖。
“那你日日前來章臺又是為何?”
一聽這話,扶蘇自然急了,“君父怎這樣耍弄兒臣?兒臣此前入章臺,是受召而來;今日前來,兒臣又是為了向君父獻(xiàn)上耬車??上撼甲鰤粢矝]想到,君父獲此寶,非但不喜,卻不屑一顧。”
嬴扶蘇一氣呵成、將心中不快全數(shù)向嬴政一口氣吐露出來,頓時覺得心情暢快多了。
在嬴政面前,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沉湎在一種不安和惶恐之中。
這到是頭一次扶蘇在嬴政這個生身父親面前感到輕松。
嬴政先是有些詫異,隨后卻又忽的大笑起來。
“汝當(dāng)與姚賈辯合一番?!?br/> 扶蘇不言,臉上還是一片鐵青,當(dāng)然心里暢快多了。
而嬴政則忽的起身,自己將衣袖熟練地甩著卷起,頓時覺得渾身上下輕省了不少。隨后嬴政挺起了那寬闊挺拔的胸膛在殿中踱來踱去,但是與此同時,那微微鼓起的圓潤的大肚皮也在扶蘇眼中晃來晃去。
方才他的一番試探,證明了扶蘇并不知此事,這說明,扶蘇在宮外沒有內(nèi)應(yīng)。
這么說,那些儒生只是為了穩(wěn)定秦國的江山社稷著想。
可是為何李斯王綰隗狀都未在寡人面前提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