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腦海里升騰起一個清晰的意識。這是爺爺?shù)目人月?。爺爺活的時候,經(jīng)常發(fā)出這種含糊不清而又高亢有力的咳嗽聲。他太熟悉這咳嗽聲了,可以說,是在這咳嗽聲里長大的。
順著吹進靈堂的冷風(fēng),范文斌急忙坐起來,循聲望去,只見花幡隨風(fēng)抖動,發(fā)出一陣嗦嗦作響聲,心中不由得納悶,這咳嗽聲明明是爺爺?shù)?,可他人在哪兒呢?br/> 片刻,范文斌恍然大悟,隨即啞然失笑一聲,暗自思索道,自己想爺爺想糊涂了,竟將冷風(fēng)吹動花圈的聲音,誤聽成了爺爺?shù)目人月暋H绻麪敔斶€活著,那該多好呀。
他又傷心地看了一眼爺爺?shù)倪z像,見他正緊緊盯著自己,于是,輕輕喟嘆一聲,翻身躺在稻草墊子上,就在剛剛合上雙眼的一剎那間,卻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很清晰地傳來。
有人來了。這次,他不再坐起來,而是依舊躺著,努力做出一副睡熟的樣子,只是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緊緊搜尋著靈堂的每一個角落。
驀地,一道黑影從屋門口閃過。范文斌不再猶豫,一躍而起,疾步?jīng)_到門口,見那道黑影已經(jīng)走到大門跟前。等他緊跑慢跑追到大門外面時,黑影已經(jīng)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不見了蹤影。
站在大門口,想了一會兒,也沒有想起這黑影是誰,半夜三更的來這里做什么,不免失望地搖了搖頭。直到天亮?xí)r候,置辦酒宴的大師傅驚叫起來,大呼大喊地將孝子們吵醒時,范文斌才明白過來。
原來,昨晚進賊了,偷走了一條豬大腿,大約三十多斤,值四五百塊錢,氣得大師傅拿著鐵勺,站在院子里,迎著初升的陽光,跳腳直罵娘。
范文斌坐在靈堂里,只是冷冷一笑,暗想,這幾年,范家渡在黃河南岸的土地,陸陸續(xù)續(xù)地都被征用完了,家家戶戶多多少少有了幾個閑錢。以前窮慣了,突然一夜之間有錢了,手頭也寬裕了,就開始不安分了,吆三喝五地賭博,真是叫花子存不住隔夜食。
俗話說,十賭九輸。有些人賭博輸?shù)袅速u地錢,就借高利貸,想撈回本錢。可是,越賭越輸?shù)膽K,最后,輸急了,就開始做賊,偷豬偷羊偷雞,將好好的村子弄得烏煙瘴氣一團糟。
這時,段向梅走了進來,將丈夫叫到外面,輕聲說:“學(xué)華剛才打來電話,說今天中午就回來?!庇謫柕溃骸澳愕氖謾C是不是關(guān)機了?學(xué)華打了好幾遍電話,都打不通?!?br/> 范學(xué)華是大兒子,今年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前一個禮拜,領(lǐng)著女朋友章玲來大安。章玲是范學(xué)華的大學(xué)同學(xué),濟南人,父親章國元是經(jīng)營古玩珠寶的大亨。這些情況,都是范學(xué)華告訴范文斌的。
不料,在大安縣呆了剛剛一個禮拜時間,章玲的母親打來電話,說她父親突然生病住院了,要她趕緊回來。一放下電話,章玲就鬧著吵著要返回濟南照顧父親。范學(xué)華無奈,只好親自送她回去。
小兒子范學(xué)禮,今年僅僅八歲,小學(xué)二年級學(xué)生。兩個孩子年齡相差十幾歲。當(dāng)初,因為計劃生育很嚴的緣故,只生了一個孩子。后來,段向梅見一個孩子有點孤單,就想再生一個女兒,可是,最后還是生了個兒子。
爺爺去世后的當(dāng)晚,范文斌就給范學(xué)華打了電話,要他無論如何也要趕回來,參加爺爺?shù)膯识Y,千萬不能耽擱。范家是大戶人家,這么隆重的喪事,兒子不來,有人會說當(dāng)父母親的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