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曾的心情已經(jīng)不能用簡簡單單的無措來形容了。路燈早就被淘氣的孩童砸壞了。第六區(qū)的住戶,連燈光都舍不得漏半點出來,巷子都是黑漆到底,整個第六區(qū),就似一個黑洞,把人的勇氣和熱情全都吸食一空。
此時周邊的唯一光源,是蘇子曾的那幾盞車頭大燈,其中有一處,還被自行車撞出了個坑洼。
“杭一邵,你個混蛋,”蘇子曾頭一個想起的人,就是不知在何處逍遙的杭一邵,隨后,她又想到了蘇慶長,她的無端缺席,又會惹得他火冒三丈。再接下去,她有種想哭的欲望,想著一個活了三十五歲的女人,胡亂哭鬧,有些沒面子,現(xiàn)在她縮在了還未滿十八歲的“蘇子曾”的身子里,撒點小性子也是正常的。
正當她徘徊著哭或不哭時,前頭照來了一盞很流氓的探照燈。說燈流氓,還不如說拿燈的人流氓,那盞晃眼的燈先是照在了她的臉上,再是胸口,腰部,最后是那雙白瑩瑩的腿上,在了黑暗中,蘇子曾那雙又細又長的腿,仿佛會發(fā)出夜光似的。
“小妹子,在干啥呢,”那盞燈后,是一雙窄窄的三角眼,耷拉著個眼角,看著像個套了張老鼠臉,說話的語氣倒還算中規(guī)中矩。
走得近些了,蘇子曾才看清了來人,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人,她想著三十五歲高齡的自己,卻被人無端端占了口頭便宜,先前醞釀的那種傷心,一時就蒸發(fā)干了,“撲哧”地一聲,和漏了氣的輪胎般,笑了出來。
她一笑起來,那雙細長的腿就晃蕩了起來,三角眼的青年見她沒被嚇著,反倒笑得挺和氣的,也就和善了起來?!澳丬噳牧??準時被那幾個壞心眼的癟三放得氣,來來來,我給你叫輛車,拖回去?!?br/> “你?”蘇子曾懷疑地打量著他,十幾年前,手機還并未普及,這人只身一個人,這會兒能到哪里叫人來幫忙。
“我一人哪成,后頭還有人,”三角眼青年看著賊像了些,心眼倒還不錯,他邊回答著,一邊搔了搔腦殼,再看看蘇子曾身后的法拉利,吹了聲口哨,“你這車可燒錢了,沒個關(guān)系,國內(nèi)還進不來的吧?”
車被一輛黑塔般的卡車拖離了空地,蘇子曾跟著三角眼一起坐上了卡車??ㄜ嚨牡鬃芨?,她抬了抬頭,就感覺能碰觸到那些淹沒在了夜里的電線和塑膠袋,七縱八橫,層層疊疊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第六區(qū)的某一處,車才被放了下來。從一處看不出用處的房屋里,又出來了幾名提著燈的男人,才剛見了車,就似聞了腥的蒼蠅,全都嗡聲湊到了車旁。
一個看著有些粗壯的男人,掄起拳頭在車身上猛砸了幾下,然后發(fā)出了連陣的感嘆聲,“外國毛子做的東西,老結(jié)實的?!?br/> “開著這玩意,不知要眼紅死多少賊小子們,”另一個男人看著沉穩(wěn)些,已經(jīng)檢查起車胎來了,“車沒傷著,就是車胎有些棘手,正常渠道要不到貨,要找些路子了。”
蘇子曾也知道進口車修起來麻煩,周期又長,所以在以后的好長一段時間里,她的車庫里都會停上好幾輛車,作為備用,她只希望能夠早些回去,一個人站在了一堆陌生男人當中,心里哀嚎著,她既沒膽色將車留給這群人修,更沒勇氣將她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此時已經(jīng)陷入了兩難的地步。神棍口中所說的“劫難”,還真是被他說中了。常池也不知怎么辦事的,老半天了,也沒有派人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