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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衣傳 第一章 江陽醉3

這接連的變化便在電光火石間發(fā)生,姚梟綸對眼前這狀如雷霆之變卻渾似不見,兩眼緊盯著舒承宗,卻發(fā)現(xiàn)舒承宗始終面色如水,竟比自己更加沉靜。
  姚梟綸心里暗暗稱奇,心中不禁佩服舒承宗的這份定力,卻也更加堅信密本《紀效新書》必定在此人手中無疑,心頭也不禁掠過一絲竊喜。
  眼見雪瓷手中銀釵直奔女童左眼而去,那年輕婦人和女童都懵在當場,絲毫沒有閃躲之意,那銀釵堪堪將要刺入女童眼中之際,忽然嗖的一聲從屋頂激射下一枚彈子,破空之聲尖銳,“啪”的一聲擊在雪瓷手中銀釵上,而雪瓷那柔若無骨的素手力道竟然極大,被突如其來的彈丸擊中之后卻并未脫手,只是銀釵卻彎成了一彎新月狀。
  那女童瞬間逃過一劫,此刻年輕婦人才回過神來,卻沒有閃避,只是大叫一聲合身撲倒在地,拼命用自己身體死死地護住女兒。
  雪瓷一擊不中,勃然大怒,粉臉上一對柳眉也挑起了三分,但細看那彈子時,竟然是一顆荔枝核!心中也覺驚懼,一時間也便顧不上追擊那婦人和女童,回頭向屋頂看去,場院內(nèi)眾人也都抬頭朝屋頂看去,卻只見屋頂坐著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少年,看不清模樣,但面色黝黑,只一對眼睛狀如新月,甚是明亮,此刻正悠閑地剝開一枚荔枝拋入嘴中。
  雪瓷一見心中更覺疑惑,臉上卻沒了慍色,膩聲對少年問道:“喂,屋頂上的小哥,是你將我的發(fā)釵打壞的?”
  少年慵懶地吐出一顆荔枝核,嘴里繼續(xù)吃著,仿佛根本沒有聽見雪瓷的問話。
  雪瓷見少年沒回應(yīng)繼續(xù)問道:“小哥兒,怎不回話?”
  少年這才抬眼掃了一下雪瓷,操著四川方言說道:“瓜婆娘,一直在朗格鬼叫鬼叫地,害得老子覺都沒得睡!老子真想鏟你兩耳屎!”
  舒承宗一聽大怒,厲聲喝道:“混賬!告訴你多少次,不準說四川方言,說朝廷官話!”
  少年頗為無奈:“知道了爹,”然后扭頭重新對雪瓷說道:“賊婆娘!整晚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害得老子我都沒法睡覺!老子真想給你兩個大耳帖子!”
  話音一落,場院內(nèi)的百姓一陣低聲哄笑,竊聲道:“舒老板兒真是有意思的很,娃兒罵人還得用官話,我咋個聽著這官話就不如我們四川話罵的巴適?”
  另一個說道:“你個瓜娃子,啥個舒老板兒?剛說的朝廷三品大員,官大地慘嘍,自然要讓娃說官話,將來可要去當官滴么,莫說嘍莫說嘍,那個賊娃子和賊婆娘兇地很。”
  此刻雪瓷無暇顧及人們的竊竊私語,抬頭繼續(xù)對屋頂?shù)纳倌暾f道:“既然是你打壞了我的發(fā)釵,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就下來賠了我的!”
  一旁的姚梟綸忽然對雪瓷說道:“師妹,你要小心!屋頂?shù)男⌒值芄烙嬍鞘娲笕说墓?,年紀雖小,但是從剛才口吐果核的破空之聲和力道來看,估計最少修習了10年的玄門正宗內(nèi)功心法,舒大人和‘飛霞子’韓真人頗有些淵源,這小兄弟估計是得了韓真人內(nèi)功心法的真?zhèn)鳎阋裢饬羯瘢 ?br/>  他嘴里對雪瓷說著,雙眼卻一刻都不曾從舒承宗身上移開,手中接過旁邊嘍啰遞過的一桿長槍,但槍頭形狀卻與尋常鐵槍不同,槍頭處多出兩邊鋒利的橫刃,因此槍頭狀如十字。
  舒承宗從未見過這樣的兵刃,不禁暗暗吃驚!此刻已經(jīng)明白面前此人絕非尋常為錢財打家劫舍的毛賊土匪,此番前來必有重大圖謀,面前姚梟綸絕對是一個足可與自己匹敵的對手,對方人多勢眾,而一個跟隨了自己多年的舒貴剛一出手就被麻翻在地,生死未卜!而稚子窖生雖然練了些皮毛,但畢竟年幼,自己舔犢之情,又如何忍心讓其身犯如此險境?
  然而自己義兄所托之物寧死不能落入他手,因此今天實已到了絕地,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一股豪氣卻迸發(fā)出來,低垂的眼瞼忽然上揚,雙目陡然精光爆射,低沉的嗓音說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舒某縱然今日不敵,唯一死耳!”
  忽然聲調(diào)轉(zhuǎn)高朗聲道:“窖生,順后門快走,出城奔遼東投奔你成粱伯父去,長大以后做不做官不打緊,但記住答應(yīng)爹一定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舒承宗幾句話說的慷慨激昂,但言語間竟有和兒子決別之意,聞?wù)邿o不唏噓。
  卻聽雪瓷笑道:“舒大人,令郎可還沒賠發(fā)釵給我,走不得!”,說完也不見她如何擰身抬腿,身子卻輕輕縱躍而起,一襲白衣在月光下顯得分外飄逸,竟如一個凌波仙子般緩緩向屋頂飄去,看得眾人目瞪口呆,一群嘍啰更是轟然叫好。
  雪瓷漏了一手絕妙輕功,在眾人一片喝彩中身子騰在半空也不免有些飄飄然,忽然覺得一股熱乎乎的汁液自頭頂淋下,且有一股濃濃的尿騷味撲鼻而來,抬頭看時,竟是屋頂少年站在屋頂向下小解。
  雪瓷極愛清潔,平時將自己及周遭一切都收拾的一塵不染方才覺得踏實,今天眼見要被劈頭蓋臉地淋了一身尿卻如何了得。因此大驚失色下也顧不得身形曼妙,在空中擰身向后翻去,總算躲過了窖生的一泡童子尿。
  雪瓷落地后顧不得狼狽,盛怒之下轉(zhuǎn)瞬間手上多了一對梅花匕,咬牙再次奔窖生而去!。
  舒承宗知道雪瓷是起了殺心,更無二話,揮掌直奔雪瓷的后心,卻被姚梟綸手中長槍攔住,兩人甫一交手,都覺察出對方功力與自己在伯仲之間,但二人心境此刻卻判若云泥,舒承宗愛子心切,全然沒了剛才的儒雅,一出手就旨在搏命。
  姚梟綸對此自然心知肚明,于是打定主意只需拖上一時三刻,雪瓷那邊把小的一擒獲,何愁老的不乖乖就范?因此嚴守門戶,繞是舒承宗連出殺招,一時間也奈何不得。
  雪瓷見沒了羈絆,手中一對梅花匕一碰,伴隨金鐵交鳴之聲竟然濺出幾顆火星,隨后張開雙臂,如一只靈貓張開利爪般竄上屋頂,與此同時,屋頂少年卻自屋頂一躍而下,跳入場院內(nèi),眾嘍啰見了一哄而上對少年圍追堵截,而那少年卻依靠身材短小靈便,上竄下跳地時而桌上,時而椅下,間或襲擊一下追堵自己的嘍啰兵,一時間搞得場院內(nèi)群賊人仰馬翻,陣腳大亂。
  然而少年畢竟年幼,加之圍追的人數(shù)眾多,又有雪瓷這樣的高手在內(nèi),因此時間一長,便險象環(huán)生。
  舒承宗看在眼里,心如油煎,幾次使出同歸于盡的搏命打法,姚梟綸卻并不接招,只是巧妙避開,待自己要抽身去救兒子,又被對方手上的長槍死死纏住。
  眼見情勢越來越危急,忽然那少年邊閃躲邊高聲喊道:“兩個來路不明的老瓜皮,一進來就像八輩兒沒得酒喝一樣,在啷個一碗一碗地喝,也不怕喝麻翻嘍,你們兩個要么過來追老子,要么過來幫老子,不然老子可要罵人嘍!”
  少年的話一出口,眾人才恍然發(fā)覺,竟有兩個老者坐在場院的角落里一直在喝酒,對眼前的爭斗紛擾竟視而不見,正是適才那兩位異鄉(xiāng)客。
  瘦弱老者說到:“呦,人家少主人嫌我們盡是討擾卻無尺寸之功了,常言道‘術(shù)業(yè)有專攻’,這個還要麻煩俞二弟你出手,不然這小家伙可要罵人嘍!”
  那位精壯老者放下手里的酒盞,‘嗤’的一口濃痰吐在地上,賭氣說道:“小王八蛋,本領(lǐng)不濟,膽子可倒是不小,他剛才罵都已經(jīng)罵了,還要怎地罵?我倒想聽聽!”
  瘦老者連連擺手勸道:“俞二弟不可意氣用事,莫壞了大事可就悔之晚矣?!?br/>  俞二爺一聽忙道:“既是藤兄吩咐,俞二遵命就是!”
  瘦老者淡然一笑,繼續(xù)低頭品酒。
  那位叫俞二爺?shù)木珘牙险咂鹕黼x座,分開場院內(nèi)的百姓,直奔少年而去。
  眾嘍啰一見之下紛紛手持兵刃朝老者便砍,俞姓老者也不閃避,只是不停地順手抓住來襲之人的手臂,隨意向后拋出,竟將一眾人等拋出高有丈余、遠則達數(shù)丈的地方,重重摔在地上,而被摔之人無不口吐鮮血,身受重傷。
  雪瓷見狀不免一驚,卻也并不慌張,用了一招‘貂蟬拜月’,挺手中一對梅花匕上下分刺老者前心和小腹,自忖就算不能一擊而中,但也把對方出手的方位全都封堵,卻不料自己一雙梅花匕在接近老者身前時,卻仿佛遇到了一股無形的墻,雪瓷驚駭之下,知道眼前這位精壯老者武功修為幾臻化境,自己根本無法望其項背,再纏斗下去恐怕自己即刻便要命喪當場,情急之下心念電閃,想出一個脫身的計策。于是虛晃手中一對梅花匕,腳下卻足尖點地身子向后飄去,轉(zhuǎn)眼間便閃到那位瘦老者身邊,以手中一柄梅花匕抵住那廋老者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