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不!”
眾人跪在地上,沒聽見蓮意的求情或者告饒,卻聽到了她倔強的一聲嬌嗔。
蓮意像個使性子的孩子,甩開陳輿,反而是向著屋內的方向走去,一只腳踩在了金北的手背上。
“都怪你,你怎么那么煩!滾遠點兒!”蓮意聲音尖細,眼睛瞪著金北說話,接著拿袖子摔了金北一臉,賭氣跑進了屋里。
她的心“咕咚咕咚”跳著,覺得時間無比漫長。
她是想替金北求情來著。
但瞬間明白:不可。
陳輿昨夜去承瑞殿,不管是否與葉千波恩愛溫存,早上一定是帶著對徐蓮意的惱怒回來的。陳輿要對燒毀時策文章的金北動刑,為的是折磨蓮意。蓮意如果為金北求情,毫無作用,絕不可能改變剛才陳輿說過的話。
要救金北,就要先把金北排出陳輿怒火燒及之處。那就只有一個辦法,蓮意自己也對金北發(fā)火,然后把陳輿引到只有兩個人的所在,讓他專心對著自己。
蓮意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瞬間做出這個判斷的,尤其是不知道她的方法是否可行。
但是,在場的人都驚住了,唯獨金北在臉上挨了一袖子之后,明白了蓮意的心意,心尖兒上如同澆了一勺油,燙了一下,生疼。
此時,陳輿已經怒氣沖天、罵罵咧咧地追了進去,還下令:“誰都不許跟進來!”
接著,屋內就鴉雀無聲了。
金北在心里暗暗祈禱,蓮意千萬不要往臥室或者耳房跑,要去書房,去書房。
蓮意果然就是那么做的。她拎著裙子,小碎步一路如風,開了門進去,立即躲在紗帳后面。陳輿追過來的時候,火氣其實已經到達頂峰,繞著紗帳一陣追一陣發(fā)泄,帳子被他扯了下來,人也溫溫軟軟裹在里頭蒙住,把他拉進懷里。
“你說,是不是金侍衛(wèi)比我還重要。不舍得打嗎?”他問蓮意。這時候,他已經過了怒火的頂峰。
蓮意究竟還是哭了,臉與陳輿隔了一層紗,淚光閃閃,聲音確實清晰的,“爺,奴求您了,天下都知道您的好名聲,今兒把身邊兒侍衛(wèi)打重了,可怎么辦?”
一句話提醒了陳輿。
他確實有好名聲,而且確實不曾如近日般荒唐。這些天,出了小宮門,他還是他,對人對事,穩(wěn)重老練又賢明。但是,只要回來,面對沒有荷味的東宮,面對蓮意,他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蓮意讀完那些時策,自己得出一個現在必須說破的道理:“從碩王起,到其他您的兄弟,哪一個不對您的位置虎視眈眈。金北燒了時策自然不對,但這事兒就在這小院兒里打住,別往外傳的好。以他的職位,上刑之后必上報,傳出去,難道好嗎?奴答應您,日夜不睡,這幾天重新背了寫出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行嗎?”
陳輿只說了兩個字:“別動?!?br/> 蓮意木然站著,陳輿把她身上的紗帳找到個源頭,扯下去。
她站在當地,正發(fā)著抖。
他走過去,一只手攬住她,一只手給她臉上粗暴地擦擦眼淚。“昨天,我快被你氣死了?!?br/> “那是奴不對,奴愿意受罰?!?br/> “你放心,我不打金北,依然會罰你??墒牵芰P也抵不過去你讓我寒的心。”
聽到陳輿說不打金北,蓮意慌亂一團的心忽然穩(wěn)住了,人也不再打戰(zhàn)。她又有了一個瘋狂的主意,抬眼斜斜地嬌媚地看了一眼攬住自己的男人,“爺,不管你怎么罰我,別傷了我的身子就是,今晚……”
她低下了頭。
“哦?今晚你要侍寢嗎?你也想要我,對嗎?喜歡我像那夜親你嗎?”
蓮意把陳輿推開,“爺,今晚子時一刻,杏花林見。”
蓮意知道自己沒瘋。她答應了皇帝陳確,不可能不去。
她知道自己活在一團迷霧里,那就讓迷霧里她看不透的人、害怕的人彼此遇見,她趁機觀察。
這時候陳輿的雙眼果然燃起了火,重新把她拉回懷里,湊近她耳朵說,“你喜歡那里啊?這種事,連荷味都沒和我做過。好啊,我答應你,我去見你。我們各自去,你偷跑出東宮,可別讓我抓住了。不然,我把你當最輕狂的小蹄子,吊起來打?!?br/> “抓住我是你的本事。”
蓮意不顧君臣之禮,也“你我”了起來。
“壞透了的小蹄子,你現在依舊是我的犯人,剛才的火,還沒過去呢?!?br/> 院子里金北等人依舊跪著,只聽到屋內靜悄悄半天,軍靴聲終于想起來了,太子爺陳輿拿搓起來的紗帳子,把徐蓮意五花大綁帶了出來,嘴巴里還塞了手帕子。
她眼里卻是笑,還對著金北擠擠眼。
“看什么看?”陳輿輕輕踢一腳惠久,“傳馬車去?!?br/> “去衙門嗎?”惠久問。
陳輿沒說話,作勢還要踢。不過明眼人都知道,他心情已經好了起來。
院子里最難過的,只剩了金北。
他明白了一件事,陳輿不是單純地把蓮意當替身了,盡管他的愛意有些荒唐瘋癲,但多多少少分出了一點真,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