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越是這種時候越該挺身而出?!卑讟诽鞊u頭道,他并不是認(rèn)死理的讀書人,也知道韜光養(yǎng)晦的道理,然而他終究不能按捺住自己胸中的正氣。
“樂天,你的文采和正氣,就算陛下困居在深宮之中也是知道的?!迸I姘醋⌒睦锏牟凰矒岬溃骸艾F(xiàn)在后黨風(fēng)頭正勁,”
“陸贄在牛兄你看來雖然不能稱作帝黨,但他是直臣,可以作為皇帝的依靠。陸相為政行事都是公心在先,私心在后,任用正人君子,是朝廷的元氣所在?!?br/> 狗屁的公心在先啊,他老陸要是公心在先,第一個干掉大理寺卿許由之那個反骨仔啊,怎么會想辦法庇護(hù)?他要是任用正人君子,那王恭和許由之都是正人君子了。
牛僧孺對陸贄那是一肚子意見,就是這么個書生讓局勢惡化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
如果老陸頭多撐一段日子,他們就能推動皇帝元服,而元服之后的皇帝自然也就天然的擁有了親政的權(quán)力。那個時候牛僧孺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眼看得白樂天忽然像個認(rèn)死理的腐儒,牛僧孺心里是悔不當(dāng)初,怎么就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小集團里,沒有辦法,只能放大招了。
“樂天賢弟,有一件事是為兄的不對,對你隱瞞了?!迸I嬉荒槺忝氐卣f道:“為兄乃是受了圣上的托付?!?br/> 牛僧孺把他和李德裕在韓崗納妾那天碰見皇帝的事添油加醋的對白樂天說了一遍。
“陸贄完了,現(xiàn)在妖后勢大,陛下的意思是我們靜待時機?!迸I鎸Π讟诽斓溃骸袄顝馁t出外,陛下在宮中沒有依仗了?!?br/> “思黯兄,可曾想過天下人怎么看待朝廷?如果賢相被貶而無一人敢發(fā)聲請命,到時候人心喪盡,又如何收拾往日山河?”
白樂天正說話間,牛僧孺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說江湖人盯著大云光明寺是為啥來著,”牛僧孺拉過白行簡問道:“他們以為賀拔崧藏在大云光明寺?”
“不錯”白行簡點點頭道:“京中能容易避人耳目的地方如金面梟的山水茶館,三水堂吳念梓的賭坊還有大云光明寺這些隱秘地方,都有人盯著,乖乖,那可是三萬貫,多少江湖人眼睛都紅了?!?br/> 牛僧孺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向外面一指道:“那他們是不是那些江湖人?”
只見一伙大漢推開大云光明寺里的各色胡商,手里捏著長棍,鐵尺,鐵鏈直接沖著牛僧孺與白樂天的方向過來了。
這伙人都是光頭,赤裸著上身,挺胸疊肚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十幾個人晃晃悠悠得直奔牛僧孺他們這邊過來。
“不是江湖人?!卑仔泻喭白咭徊剑瑢⑴I媾c自家兄長護(hù)在身后?!笆菨娖??!?br/> 江湖人,似乎什么人都能自稱江湖人,然而江湖是個很縹緲的概念。
丐幫的長老,肯定是江湖人,然而那些走街串巷求一碗冷飯幾個賞錢的乞丐可能算是江湖人?
活死人,肉白骨的名醫(yī)離不開江湖,那些走街串巷一半靠本事一半靠蒙靠騙的游方郎中算不算江湖人。
偷雞的小賊與盜帥偷王相比,他又在不在江湖?
來找白樂天與牛僧孺的這些人,依著白行簡的標(biāo)準(zhǔn),他們便不是江湖人。
自古以來,只有判了刑的刑徒才會留短發(fā),這些人卻全部將頭發(fā)剃個精光。
而且人人身上都帶著刺青,當(dāng)先的光頭大漢左臂上刺著“生不怕京兆尹”,右臂上刺著“死不避閻羅王”,后面幾個還有刺著“喧嘩上等”“極樂往生”,眼尖的白行簡還看到有幾個還刺著自家哥哥的詩,什么“離離原上草”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