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農遞給了楊延嗣一柄木勺，自己卷起衣袖，提著一個糞桶走了過來。
　　
　　????糞桶里全是糞水，老農又拿了一柄木勺，開始用糞水澆花。
　　
　　????隔著六步遠，楊延嗣依然能夠聞到濃重的糞臭味。
　　
　　????楊延嗣提著木勺，走到老農身邊，舀起一勺糞水，開始順著花壟澆糞。
　　
　　????“其實以您老的身份，完全可以吩咐仆人們去做，沒必要為了教育小子，這么折騰自己。”
　　
　　????“看出來了？”老農樂呵呵一笑，“確實有考校教育你的意思。不過，老夫為官數(shù)十載，除了這一片蘭花外，身無其他長物，請不起仆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親自動手。”
　　
　　????楊延嗣覺得用木勺澆花太慢，索性提著糞桶直接順著花壟澆。
　　
　　????聽到了老農的話，楊延嗣明顯有些意外，“據(jù)我所知，大宋朝的俸祿非常豐厚，以您的官職爵位，養(yǎng)千八百人應該不成問題?！?br/>　　
　　????老農指責楊延嗣，“你這么個澆法，花會被燒死，少年人切記戒驕戒躁。”
　　
　　????老農搶過了楊延嗣手里的糞桶，開始細心澆花。
　　
　　????“老夫的俸祿是不少，大多都補貼給太學里的一些貧寒學子了。只希望能多為朝廷培養(yǎng)幾個棟梁之材?！?br/>　　
　　????楊延嗣雙手捅進袖口，蹲在花壟邊上，搖頭道：“杯水車薪而已，以你一個人的俸祿，又能培養(yǎng)幾個學子？即便是培養(yǎng)出來了，又有幾個會是真正的棟梁之材。”
　　
　　????老農并沒有因為楊延嗣反駁而生惱，“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做一些，就會少一些?！?br/>　　
　　????楊延嗣皺眉，“廣施教育這種事，遠不是支持幾個貧寒學子，或者是蓋幾座學堂那么簡單。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沒有幾個人回去重視教育。能讀的起書的，沒幾個是窮人。你這么做，頂多是養(yǎng)了一群白眼狼?！?br/>　　
　　????老農手上的動作一頓，“老夫也知道這個理，可是如何才能讓百姓吃飽飯？”
　　
　　????楊延嗣攤了攤手，“您老是參知政事，這應該是您考慮的問題，而不是小子的問題?！?br/>　　
　　????老農一愣，搖頭笑道：“跟你聊天，總是沒辦法把你當同齡人對待。老夫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樣?！?br/>　　
　　????楊延嗣眉頭緊皺，“我討厭這個說法，凡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人，下場都不會好。”
　　
　　????“錐子就是錐子，放在那個口袋里都會出頭?！?br/>　　
　　????老農盯著楊延嗣，很認真的說道：“你知道嗎？旁人見了老夫和趙普那個老家伙，都是阿諛奉承，亂拍馬屁，而且人人心里都懷著一份敬畏，在我們面前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即便是皇帝見了我們二人，也會以禮相待。而你不同……”
　　
　　????“老夫這雙招子看人還是很準的，在你小子眼里，老夫和趙普不論官職有多高，都跟尋常老者沒多大區(qū)別。你心里缺少畏懼?！?br/>　　
　　????楊延嗣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君子坦蕩蕩，小人慘兮兮。沒有做過什么虧心事，為何要畏懼？”
　　
　　????老農呵呵笑了，“巧言善辯，你知道嗎？老夫從未做過虧心事，但老夫心里也有畏懼。歷史上沒有畏懼的人很少，細數(shù)都能數(shù)過來，比如嬴政、項羽、劉邦、劉徹、黃巢、李世民……”
　　
　　????“停！”楊延嗣趕忙制止，額頭上冷汗直冒，老農細數(shù)的這些人，貌似身上都掛著皇帝或者造反者的標簽。
　　
　　????這話若是旁人說出來，楊延嗣或許不會在意，可是從一個次相嘴里說出來，那就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