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談話的功夫,塞廖爾又睡著了。
江落這次沒有再叫醒他,他讓其他人停下說話,安靜地做回椅子上繼續(xù)釣著魚。
三個小時后,塞廖爾才再次醒了過來。
天已經(jīng)黑了,月上枝頭。塞廖爾緩慢地眨了眨眼,眼神呆板。瞧他醒來,江落沒說什么,而是將桶里的魚給放回了湖里,“走吧,去吃飯。”
塞廖爾總算有了些精神,但吃完飯后,他的頭又一點一點,看上去又要睡著了。
江落覺得自己現(xiàn)在有些神經(jīng)衰弱。
他身邊發(fā)生的任何的古怪,他都忍不住去想這和池尤究竟有沒有關(guān)系。
想起池尤,他就眼皮直跳,擔(dān)心這是池尤又給他布下的一個陷阱,江落直接道:“塞廖爾這個樣子明顯不對,等他今晚睡著后,我們守在他身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br/> 眾人對他說的話沒有異議,當(dāng)天晚上,塞廖爾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他們圍在床邊打著撲克。
金發(fā)小卷毛也想跟著他們玩,但躺床上沒過一會兒,他就呼呼大睡了。
上半夜沒有發(fā)生什么事,凌晨兩點一過,還精神的眾人卻一個接一個升起了困意。江落的眼皮子沉重,困意來得突然而猛烈。
他心中覺得不對,江落強(qiáng)行抵抗著這股突如其來的困意,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感讓他恢復(fù)了一分清醒。
在這時,他感覺眼前有人影走過。
意志還有些模糊,江落毫不猶豫地再次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頭,血腥味襲來,他猛得睜開了眼睛。
塞廖爾從床上起了身,表情呆滯地從他們身前走過,仿若行尸走肉一般,直愣愣地消失在門外。
江落試著叫醒陸有一幾人,但這幾人都睡死了過去。他不再做無用功,拿上東西徑自追了出去。
外面又升了霧蒙蒙的白霧。
凌晨兩點,月色慘白。塞廖爾走出了溫泉莊園,往附近一座山村而去。
江落不動聲色地跟在他的身后,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重。塞廖爾的身影在霧氣中成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不知道走了多久,霧氣的另一側(cè)突然出現(xiàn)了另一道黑色的人影。
那道人影走近塞廖爾,但塞廖爾好像沒有察覺,他仍然直線似地往前走著。直到黑影在他手里放下了一個東西,塞廖爾才好像回過神一樣,短促的“啊”了一聲。
江落很有耐心地等待著,他冷靜判斷出了塞廖爾現(xiàn)在還沒到需要他出手的危機(jī)時刻。
白霧漸漸散去,塞廖爾不知道何時手里捧上了一條長長的鐵鏈子,鏈子從他的手中垂落在地,粗細(xì)猶如嬰兒手臂那般。
塞廖爾的聲音聽上去都快要哭了,“我不想,要這個東西?!?br/>
瘦長黑影道:“塞公子既然任職,就要做好你的職務(wù)。此物是你手中武器,歷來就有這般講究。你盡管放心,也無需害怕,只要按時應(yīng)卯,我自當(dāng)會讓你定時散值回去?!?br/> 金發(fā)小卷發(f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哭喪著臉道:“我聽不懂,你說的話qaq?!?br/> 瘦長黑影:“……”
瘦長黑影一出口,江落就知道他不是池尤了。他聽著著兩人的對話,差點兒笑出了聲。
江落就喜歡有趣刺激的東西,他探出身,輕而迅速地往黑影上看了一眼。
但這一眼剛落到瘦長黑影身上,黑影就立刻察覺了。
他語氣嚴(yán)肅道:“塞公子,你帶來了人?!?br/> 塞廖爾連忙緊張地看了周圍一圈,卻沒有看到人,情急之下,母語都彪了出來,“where?!”
“歪兒?”鬼影沉吟了一會兒,“這是何意?”
江落本來神經(jīng)還緊繃了一瞬,這會兒再也緊張不起來了。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他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
黑發(fā)青年笑意晏晏,笑容濃郁得像是馥郁芬香的醇酒,含著醉人的親切。
塞廖爾一見到他,就跟被苦役的小孩見到家長一樣,一陣風(fēng)似地跑到江落身邊,“江!”
“我發(fā)現(xiàn)你半夜出來了,擔(dān)心你有危險,就跟著出來看一看,”江落溫柔一笑,“塞廖爾,你這是怎么回事?”
他又看向了走過來的黑影,“這位是?”
黑影道:“你能看到我?!?br/>
他從白霧之中走出來,露出了真實樣貌。一襲黑色長袍,頭戴黑色高帽,手拿哭喪棒,臉色煞白但容貌英俊,赫然是一副鬼差模樣。
江落瞳孔緊縮。
這人的打扮無法不讓他多想,這是黑無常?
他立刻低頭往塞廖爾手中看去,塞廖爾手中拿著的鐵鏈,難道是白無常手中的勾魂鏈?
傳說中,黑無常捉的是孤魂野鬼。白無常則是冥府在陽間抓的活人來做冥差,因為活人有陽氣,他們不怕將死之人體內(nèi)的陽氣,所以負(fù)責(zé)勾走將死之人的魂魄,押送給黑無常帶去陰間。
這正謂之為“走無?!?。
江落本以為“走無常”只是個傳說,但沒想到竟然真的讓他遇上這事了。被抓走當(dāng)差的還不是別人,還是外國友人塞廖爾。
黑無常不茍言笑地盯著江落,“你很奇怪。”
“你的生魂,好像不屬于這世間,”黑無常皺起眉頭,雙眼中的利光好似能穿透皮囊看到江落的內(nèi)里,“超脫三界,歸屬不在地府,果然有古怪?!?br/> 江落防備地看著他,往后退了一步。
但塞廖爾躲到了他的身后,江落這一腳沒注意,正好踩中了他手里長到拖地的勾魂鏈。
一直寂靜無聲的勾魂鏈突然躁動了起來。它好像聞到了什么喜歡的味道,勾魂鏈的鏈頭纏上了江落的腳踝。黑色鐵鏈如黑蛇那般爬行著,黑無常第一時間注意到勾魂鏈的不對,他臉色一變,高聲道:“塞公子,帶著勾魂鏈退開!”
塞廖爾沒反應(yīng)過來,“啊?”
下一瞬,勾魂鏈好像是被黑無常嚇了一跳。倏地從中間分成了兩半,變成了兩條手指粗細(xì)的鐵鏈。在誰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其中一條猛得朝江落飛去,在江落不可置信的眼神當(dāng)中,它穿過江落胸口,鉆到了江落的體內(nèi)。
江落驚呆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抬手摸了上去,什么都沒有,剛剛那一幕就好像是他的一個幻覺。
黑無常臉色沉下,“遭了!”
塞廖爾震驚不已地看著江落,反應(yīng)過來之后驚慌失措地追問黑無常,“黑哥,江沒事吧?!”
“勾魂鏈?zhǔn)蔷谢晡淦?,世人很少知道勾魂鏈還有一雙生武器,名為鎖魂鏈,”黑無常眉頭深深皺起,道,“鎖魂鏈天生喜歡稀奇古怪的生魂,一旦它看上了什么生魂,必定要纏在生魂之上?!?br/> 此刻,黑無常清清楚楚地能看到,鎖魂鏈已經(jīng)緊緊纏繞住了江落的生魂。
這種情況從古到今都是少見,畢竟勾魂鏈勾了無數(shù)的魂魄,鎖魂鏈的眼光早已被形形色色的魂魄給養(yǎng)得挑剔了起來。誰知道就是這么巧,今天就遇上了一個它喜歡的生魂。
而這個黑發(fā)青年的生魂,也實在是奇怪。
黑無常不是沒想到借尸還魂一事,但黑發(fā)青年的魂魄和身體的相貌一致,這又怎么解釋?
黑無常做事謹(jǐn)慎小心,百年來沒出過什么差錯。沒想到這會兒卻翻了船,他沒有忍住,沉沉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