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見兄長聽了自己的話竟是如此模樣，與之前江陵知縣伍遠在得知治下有白蓮教徒行蹤的緊張表現(xiàn)完全不同，不禁也是一愣。但隨即，他便想到了什么，其實自他們相見后，兄長雖然滿臉都是歡喜之色，可他眼底深處依然難掩憂慮與失落之意?？磥?，兄長在諸暨當?shù)倪@個縣令可不容易哪。
　　
　　????既然心中起疑，兄弟之間就沒什么不能說的，楊震張口便道：“大哥，可是眼下有什么為難之事嗎？我看你總是一副滿腹心事的模樣?！?br/>　　
　　????楊晨嘆了一聲：“還是被你看了出來。本來我覺著你剛來此地，還不想立刻跟你把事說了，但既然你問起，那告訴你也無妨。為兄這個諸暨縣令如今并無什么實權(quán)，往好聽了說我這叫垂拱而治，往難聽了說，卻是一個提線傀儡而已！”
　　
　　????“什么？”楊震難以置信地叫了一聲。雖然他已猜到兄長剛當官必然舉步維艱，這才會想到來此相助，可也沒料到他的處境竟會如此不堪。他可是知道楊晨為人的，不會在這種事上有意夸張，既然他這么說了，情況必然已極其嚴重。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哥你且仔細說來，看我能不能幫你?！睏钫鸹剡^神來后，又趕緊催問道。
　　
　　????“這個……”楊晨正待細說，那莊橫又走了回來，在堂外輕咳一聲道：“東主，飯菜已然備好，是否就在院中用膳？”
　　
　　????楊震這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原來他們剛才一番交談已過去了不少時間，這都到黃昏時分，正該用飯了。
　　
　　????“還是在這兒用飯吧，我們也好說說話?！睏畛克朴猩钜獾乜戳送饷嬉恍┢鸵垡谎郏謱ηf橫道：“莊先生也和我們一道用飯吧，到時你也可以補充些內(nèi)容。”
　　
　　????“是！”雖然不知縣令有什么要自己補充的，但莊師爺還是點頭答應(yīng)，并去安排人將酒菜送進屋子里來。
　　
　　????這一頓酒菜倒也算豐盛，有魚有肉，還有一壇子好酒。這魚是縣里浦陽江中早上才捕撈起來的，肉則是諸暨縣城里最常見也最為人所喜的筍干燉肉，另外還有一大碗當?shù)赜忻牟穗任魇┒垢?，配上那壇子女兒紅酒，在這個略顯清貧的小縣城中也算是不錯了。
　　
　　????可楊震顯然沒有心情去品咂這些酒菜的滋味兒，只吃了兩筷子菜，喝了一杯酒后，便又再次重提剛才的問題，向兄長問起了具體處境來。
　　
　　????楊晨把面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那甘冽醇厚的女兒紅此刻品在他口中竟有些苦澀的味道，這才說道：“二郎，你適才也見到了那典史宣闖了吧？他只是縣衙中的一個佐貳官，卻以那種審視的目光看待我這個縣令的兄弟，你覺著為兄這個縣令在縣衙里又能有幾分威信和權(quán)勢？”
　　
　　????楊震細細品味了一下，還真如楊晨所說。要是兄長真在縣衙中說一不二很有威信，那當自己到來時，就不是剛才的光景了，至少會有一些吏員來巴結(jié)兩句，而那些佐貳官們怎么也該來見個面，說幾句話?？涩F(xiàn)在的事實，卻是滿縣衙的人幾乎都對此視而不見。
　　
　　????見兄弟已醒過味來，楊晨這才道：“我來諸暨縣已有一月，但下屬官員雖說表面上對我客客氣氣的，可真有什么事情，卻從不向我稟報。只有當他們把事情都做完了，才會象征性地給我說上一聲。說句實話，我這一個月來，幾乎都沒做過決定，縣里的一應(yīng)實務(wù)都由縣丞趙邦輔，主簿蔣充與典史宣闖三人做主。至于我的意思，他們是一個字都不肯照辦的?！?br/>　　
　　????“怎會這樣，他們哪來的這個膽子？不過是幾個縣衙佐官而已，誰給的他們這個權(quán)力？”楊震聽后更是氣結(jié)，忍不住拍案道，震得面前酒杯里的酒都撒了一桌。
　　
　　????“二公子你不要氣惱，這就是一般地方衙門的實際情況了?！鼻f橫忙出口勸說道，并為楊震又滿上一杯：“你且喝上杯酒消消氣，且聽在下分說?！?br/>　　
　　????楊震只得暫且按下怒意，把酒合著不快的心情一口吞了下去，這才看向莊橫等著他說話。莊橫也是一聲苦笑，把酒壺一放才道：“說來也是慚愧哪，東主聘我為師爺就是為了幫他處理衙中事務(wù)的?？山Y(jié)果都過去一個月了，在下卻什么都沒有幫東主做過?！?br/>　　
　　????楊晨忙道：“莊先生不必自責(zé)，這也是本官自己能力不到，才會身陷此局。”
　　
　　????莊師爺一笑又道：“不，這錯不在東主，而在一貫以來的陋習(xí)如此。在下也曾當過一任師爺，還是知道一些內(nèi)情的。別看一個縣中縣令為尊，似乎其他官吏都要以他馬首是瞻?？墒聦崊s絕非如此簡單。這縣令三年一任，三任便滿，說多了，一個縣令在一地為官也不過十年工夫?？赡切┳糍E官，及其下屬的吏目們可就不一樣了。他們中的許多人在這個位置上一干就是幾十年，甚至這職位還傳了幾代人。這些人在縣衙里早已有了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網(wǎng)，互相間又肯幫襯，豈是一個任期不長的縣令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