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夜晚十二點。
梁市外環(huán),人數(shù)稀少的大街上。
伴隨著慢跑的腳步聲。
點星的汗水從下巴滴落,浸濕短袖、或墜落地面,被溫熱的地床蒸干。
昏黃的路燈下,五官硬朗棱角分明的陳悠,一邊活動著胳膊,一邊慢跑著,當看到前方一家飯店的燈光,也嗅著香味,拐進了這家飯店。
仿佛這家飯店就是一個路標,代表今天的慢跑訓練結(jié)束。
呼呼—
推開玻璃門,走進飯店。
門口的智能空調(diào),吹出的冷風,夾雜著麻辣孜然味的肉香飄來,攜帶的還有一臉堆笑的年輕老板。
“來了?老三樣?”老板望著剛鍛煉完的陳悠,對陳悠身上散發(fā)的淡淡藥材味,像是已經(jīng)習慣。
“嗯?!标愑谱笫置虻粝掳偷暮顾?,從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小毛巾擦了擦,又抹了抹額頭,找個靠窗戶座位。
同時腳趾扣著鞋底,雙腿與腰用力,一個拳術(shù)端架子,虛坐在了板凳上。
略微調(diào)整發(fā)力,把雙腿與腰的力道勻稱,動作更加自然,像是坐下休息吃飯,不像是在練功。
陳悠擰著這股勁,打量店里四周,看到店里十張桌子,如今坐了五桌,基本每家桌上的鐵盤子里都擺著撒上辣椒面的羊肉串。
臉熟的人,還向著陳悠笑著打招呼,道了一聲‘來了?!?br/> 陳悠點頭回禮,望著跟來老板。
這家的羊肉串好吃,老板人也不錯。
“先歇歇,我馬上端上來..”老板為陳悠倒了一杯茶后,就拐進了廚房,看似店里的飯菜已經(jīng)準備好,就差來吃飯的陳悠。
這也是老板自從三年前來到梁市,開了這家飯店,就知道這位師傅平常都卡著晚上十二點的點,慢跑到他這里。
他一開始還沒注意,但自從陳悠來他家吃過一次。
這飯館和人就像是結(jié)緣一樣,無論春夏秋冬,風雨無阻,陳悠總是鍛煉過后,頂著一身淡淡的藥味,來他家的店里吃飯。
要的菜永遠都是那三樣,十串羊肉串、大碗牛肉湯,添進半斤牛肉,仿佛永遠都吃不膩。
久而久之,老板就吩咐了膀大腰圓的小舅子,每天約莫著點,給這位哥準備這三樣。
“久等..”
沒過兩分鐘,老板端著干凈锃亮的鐵盤子,兩手托著,把三樣一同上齊,向著陳悠擺了一個請,又去忙活其余桌客人。
陳悠抽出筷子,從湯油里夾出瓶蓋大小的大塊牛肉,添進嘴里嚼著,品一口溫度正好的鮮美高湯,滿齒留香,別提多舒坦。
再拿起釬子,筷子夾著泛油光的羊肉,剃進小碟子里,大口吃著,端起清茶淺嘗去膩。
陳悠吃了八串,喝了大半碗湯,牛肉吃盡,當不知聽到了什么,才稍微偏頭,望向柜臺。
‘昨日我市發(fā)生一起命案,死者為本市一家拳術(shù)館館主..’
正前方的柜臺處,電視里正播放著一條新聞。
端莊的主持人沉重敘述過后,畫面也即將移轉(zhuǎn),鏡頭好似要移到那些哭天喊地的親屬身上。
‘咔嗒’老板為別桌端菜的路上,順手換臺,哭鼻子抹眼淚的情景,雖然不一定會讓所有看客生出同情,但總是會影響他家店里的食客吃飯。
“唉,老板,正看著呢,你換什么臺啊你!”旁邊幾桌顧客不滿,這人命關(guān)天的事,得看。
老板賠笑兩聲,暗罵自己多事,麻溜又把電視撥了過去。
‘據(jù)了解,當日事發(fā)清晨,死者曾..’
“結(jié)賬。”陳悠拿出另一個口袋里的小毛巾,腳尖一點地面,起身抹抹嘴巴,隨意的瞄著電視。
也許旁邊客人是看稀奇,但電視中的死者李館主自己倒是見過幾面,有點交情。
可不算是朋友。
他一手三腳貓的功夫,陳悠看不上眼。
只是沒曾想在這時代,還能被人給堵著打死。
這也是已經(jīng)有幾位去過停尸房的朋友,看過尸體,和自己說過這件事。
李館主左臂骨折,右手三根指頭不自然的向后扭曲,致命傷是脖子被人扭斷。
觀其李館主的傷勢,殺人兇手應(yīng)該是精通短打擒拿。
陳悠此時結(jié)賬的時候,盯著沒有因為自己經(jīng)常在這吃老三樣,繼而就省下開單規(guī)矩的老板,準確來說,是瞄著他的脖子和胳膊。
根據(jù)朋友的言辭、李館主的傷勢,陳悠腦海內(nèi)能反推出兇手應(yīng)該是右手先擒李館主的胳膊,左手擋著李館主另只手的攻勢,然后屈身上前,掰斷李館主的手指,在李館主吃痛的時候,側(cè)繞到李館主的身后,右手順勢扭斷李館主的左胳膊,同時掰斷李館主的左手收回,反鎖住李館主的脖頸,右手回撈,按著李館主的腦袋太陽穴,一掰、一扭。
一番殺招行云流水,以李館主的功夫,要是兇手換成自己,他的確是擋不住。
自己足以保證能在三手之內(nèi),赤手空拳把李館主斃命。
要是有趁手兵器,一架、一封喉,最多兩手。
“哥看看對不對..”
正在陳悠思索的時候,老板把單子遞給陳悠,小聲道:“菜這段雖然貴了,但給您不漲價,還是老價錢。您要是給我面子,千萬別給..”
陳悠目光從老板的脖子與左胳膊關(guān)節(jié)處收回,拿出手機,按照目前的價格,付錢,“明見?!?br/> “您又給多了..”老板笑著追出兩步,到門口冰柜處,從琳瑯滿目的飲料里,取出唯一一瓶礦泉水瓶裝的綠豆湯,剛微微涼,溫度正好,塞到陳悠手里,又站在到店外送著。
“你忙著,不送?!标愑瞥白咧?,右胳膊朝上抬起,朝后擺了擺手,左手拇指和食指一動,搓開瓶子,肚子吃的七分飽,吹著涼風,喝一口冰涼的綠豆水,這每天鍛煉完,夜宵吃著、散步在回家的路上,一口冰湯入腹,驅(qū)散吃飯的悶熱,別提多自在。
剩下的事情就是抄著另條街上的小巷子,再散步四里路,回家。
等拐過這條街口,‘吱吱’蟬鳴。
外環(huán)夜晚,街上越發(fā)人少,清凈。
陳悠喝完冰鎮(zhèn)綠豆湯,路過垃圾桶把瓶子分門別類一扔,見到四周無人,也開始一邊走著,一邊兩手推演著一些最近才鉆研的散手,偶爾頓步,配合一下步法。
靠著街上關(guān)門的鋪子走著,不知不覺,陳悠就走了一里多的路程,推演著打法,拐進了街中巷子。
曲折的巷子內(nèi)更加幽靜、無人聲。
陳悠也放開了手腳,推演的幅度更大,不時遇到發(fā)勁不順的地方,站在原地思索幾息。
小巷內(nèi)算是陳悠飽飯過后,思路最開闊,也最悠閑的地方。
但順著小道走了百十米,將要到出口的時候。
陳悠聽到前方零星的鞋底點地聲,卻慢慢收起了拳式,走過巷子拐角,看到前方十米外,有位青年雙手插兜,整個背部靠墻,雙腿疊著靠站在那里。
他身穿運動服,身高一米八左右,相貌普通,像是平常散步休息的人,一只腳面上下晃動。
皮鞋點地的聲音,就是他發(fā)出來的。
陳悠看到前方有人,也不喜歡在外人面前打拳,感覺別人會把自己當神經(jīng)病,面子上過不去。
只是當青年映著皎潔的月光,見到陰影巷子內(nèi)陳悠走來,卻像是機器被打開開關(guān),上下晃動的腳面貼著不平滑的水泥地面,整個身子離開墻體,方方正正的站在小巷中間。
“本以為陳悠是位五大三粗的壯漢..”
青年自來熟的打著招呼,“沒想到現(xiàn)在當面一瞧,樣子這么俊?!?br/> “你認識我?”陳悠打量了一眼青年,臉生,沒見過。
青年是抽了抽鼻子,“要是大半夜里的小巷中,突然有個陌生人專門堵著你的路,并且告訴你,一些神話故事都是真的,很多世界內(nèi)真有擁有神力的人,你會不會相信?
還是覺得和你說這件事的人,是一位異想天開的神經(jīng)病?
但你們這個世界內(nèi),的確也有許多和我一樣的擺渡,不知道你有沒有接觸過?
你接觸過的話,應(yīng)該會相信我。
可是我也很好奇,按說你這樣的高手,應(yīng)該是一個很不錯的助力。
為什么你們這個世界內(nèi)的擺渡,沒有接引你去往星河?”
青年話落,向著陳悠揚了揚腦袋,“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任穆?;蛘吡硪粋€稱呼,星河擺渡?!?br/> 陳悠沒有回話,只是看著他。
任穆面對陳悠絲毫不信與看傻子一樣的目光,卻不曾在意,反而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言道:“哦,對了,本市北邊那條街上..”
任穆自顧自的說著,又胳膊抬起,大拇指朝巷子左邊的方向指了指,
“李館主,就是那個有些拳腳功夫的人,是我殺的。我只是單純的為了從他嘴里套出你的事?!?br/> 任穆說到這里,目光緊盯著陳悠。
陳悠卻平靜道:“還有什么稀奇事,接著說。說完咱們各走各的?!?br/> “別!我今天是專門找你..”任穆看到陳悠沒有什么波動,倒是一時失笑,激將道:“但陳悠啊,也不得不說你的那個朋友..
我一開始在他家樓下堵著他的時候,他還不相信我敢殺人,我就擒斷他的手指,扭斷他一條胳膊,鎖著他的喉嚨,讓他逃脫不了,他才吐豆子一樣,什么都說了。
不過我怕這個人向你報信,就把他殺了。
你和他朋友一場,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嗎?
別說不會,我可是知道你。
陳悠,精通散打和傳統(tǒng)武術(shù),五年來共打過二十七場生死狀,六次私人拳擂,還為朋友接過兩場死斗。
我琢磨著這個叫陳悠的人,聽起來應(yīng)該不像是怕事的人吧?
對了,我今天來找你,也是為了殺你。這個任務(wù)實在是太稀有了..但任務(wù)中讓我公平?jīng)Q斗..我現(xiàn)在說了這么多,你應(yīng)該有防備了吧?”
‘調(diào)查過我..’陳悠聽到這人知曉自己那么多事,頓時右手食指動了一下,但隨之神色平穩(wěn),“不管你殺人不殺人,你的那套理論和任務(wù),找個沒人的地兒,講給你自己聽,聽聽樂樂就算了。
我和他不熟。和你,更不熟。
別杵這兒擋我的路?!?br/> “不熟啊..”任穆默默點頭,“那我說個你知道的事..剛才你吃的那家燒烤咋樣?”
陳悠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