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回憶過去(二)
1992年春,城郊村前那一片廣袤土地,被市開發(fā)區(qū)征用。為生活出路,孫路明,于是,拿著一本用土地換來的城鎮(zhèn)戶口薄,來到城里。城里,車輪滾滾,店鋪林立。五六層高的樓房,一個挨著一個。煙酒店、小飯店、打字復印店、服裝店、五金材料店等等,象鎖鏈一般,在大街上,一字排開,密匝得透不出一絲綠色縫隙,讓心靈棲息。一個個店鋪,一個個灰色的墻壁,擋住了孫路明,在鄉(xiāng)村夜晚用詩歌良好的語言滋養(yǎng),與城郊鄉(xiāng)下優(yōu)美自然風光薰陶,年青茁壯的生命——一粒鄉(xiāng)村土地走出來的綠蔥蔥撥節(jié)生長的麥子矚望遠方的視線!走在城里鋼筋混凝土的大街上,就象走在浩瀚漆黑的水泥森林里一樣,沒有勞動力市場,也沒有什么外出務工信息的鳥鳴聲。來自鄉(xiāng)村的孫路明人生的夜晚正式降臨,可他對此卻渾然不知。
年青樸實的孫路明,那時,內心還有一個樸實的信念,那就是象鄉(xiāng)下方方塊塊的土地一樣,“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坝卸嗌俑冻?,就有多少收獲”“靠勞動吃飯”等等,一些樸實善良的愿望。再加上,那時,報紙電視廣播上,天天普天蓋地地宣傳,什么“打破鐵飯碗”“抓大放小”“發(fā)展非公經濟”“勤勞致富”“不找市長找市場”等等,一系列叫工人下崗,忍住陣痛,鼓動人們到市場里去找食吃,鼓勵人們干個體戶,從事個體勞動的宣傳語。這對年青的一身熱血涉世不深的孫路明來說,不能說沒有鼓惑的影響。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那時的城里,沒有一家國企,對外發(fā)布過招工信息。一個個面臨著破產倒閉經濟寒流的襲擊。即使偶爾在電話桿上,看到啤酒廠、彩玻廠的招工信息,也是要求求職者,預先上交6000元或10000元的集資款。這對當時,月工資,只有一兩百元上班的哥哥弟弟,以及家徒四壁的母親來說,就是一筆巨款。家里湊不出這么多錢,年青的孫路明,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生活,被迫走上幫助母親,在街頭擺小百貨攤鋪謀生的道路。
那時,母親和已經在單位上班的哥哥弟弟,以及初中一畢業(yè),就在一家私人小飯店當服務員的妹妹,住在父親生前,從房管部門租來的2間40平米面積大小的屋子里。低矮的屋子,在一個巷子里第三排低矮的平房的由西向東第二個屋門里。狹長彎曲的巷子,向西通向外面人聲嘈雜、熙熙攘攘的馬路農貿市場。它的出入口隔壁是工商局,出入口向北前面10幾米的地方,便是工商所。因此,由東向西的巷子,在工商局與工商所之間。每天早上,孫路明,用一個平板車,拉著幾包貨,從小巷出來,由南向北,穿過長約三四十米兩邊都是菜葉一般賣菜小販攤鋪的大街,再拐彎向西100多米處,便來到母親位于小街前后都是店面的小百貨攤鋪上,將幾包小百貨,從平板車上卸下。然后,用竹榻、板凳、木板將攤鋪搭好,再鋪上一層舊床單,解開蛇皮袋,將里面的襪子、帽子、嬰幼兒系列用品等小百貨與小童裝,拿出來,在幾平米面積的小攤鋪上一一擺好。攤鋪,擺好后,就坐在小百貨攤鋪邊守攤,等母親來,開始一天在街頭擺攤謀生的航程。時間不是沒有重量。當一分一秒的時間,如鉛似地,在街道二面二都是灰色的墻壁上的高空中,自由落體般,向下墜落的時候,年青的孫路明,不甚強壯的內心,象挑起一座山一樣的重擔。他在用年青的心,死死扛著,象西西弗斯一樣,不讓那山落下來,把自己圧垮。傍晚,他又幫助母親收攤,拉著一板車小百貨回家。一早一晚,拉著一車貨,在大街上走,以及中間在攤鋪邊守攤的過程中,迎面都與街上來來往往身著灰藍色制服的工商人員,擦身而過。以至于整條街上,都知道一對母子在小街上,擺攤謀生。
為緩解生活壓力,也是為了增加生活勇氣,年青的孫路明,由于依舊保持以前在鄉(xiāng)下早晨起來在外面練習長跑的習慣,以至他走在大街上,象一陣風似地,快步疾走似地從人群中穿過。這對不明究情的人,還以為他是一個怪人。生活的壓力,再加上以前母親用七張蛇皮袋在街上擺地攤的時候,?;丶艺f,今天如何地,在街上,遭到市場管理人員粗暴地驅趕。以至于年青的孫路明,在街頭幫助母親擺攤謀生過程中,對身著灰藍色工商制服的市場管理人員,持冷眼的態(tài)度旁觀,不與之正面接觸。
風風雨雨長達七八年的幫助母親擺攤過程中,無論是街頭的擺攤謀生,還是后來在小商品市場大廳里擺攤,母親的幾平米面積的小百貨攤鋪,不僅承載著養(yǎng)活自己與家庭的日常開支,每年還上交數(shù)千元的攤位費、工商管理費、地方稅務部門的稅、衛(wèi)生費等等費用支出。不僅如此,這些費用,而且還年年上漲。僅孫路明決定放棄擺小百貨攤鋪謀生道路的前一年,母親與自己兩個加在一起僅8平米小百貨攤鋪,一年就上交了攤位費、工商管理費、稅務部門的稅等各項費用,就達1萬多元費用支出。這事,后來說給在外面開店的一個開服裝店的老板聽,那老板聽了,都咋舌,讓人直搖頭。這在當時月工資只有四百元的城市職工來說,就是兩年收入的總和。一個幾平米的小百貨攤鋪,一年能掙多少錢?就好比氣球只有那么大,一吹就炸。這不壓榨人嗎?吸干人骨髓,喝干人血肉?所有這些透露一個信息:我們這些被設計,被分割,被拋向市場,拼死拼活求活路的一個個力量單薄小個體的工農群眾,是政府手里的掙錢機器,是政府不花任何代價,就能從每個人頭手上,以各種名目收錢收費收稅的搖錢樹。寫到這里,有人可能要問,政府逐年上調費用,你們這些小商小販,為什么不抵制不抗費呢?呵呵,這里舉一個例子就能說明問題。有一次,母親因為進了一批新貨,沒有及時交費。有一天上午10點多,一個工商,帶著3個市場管理人員,到母親攤位上來收錢。象過去地主,收佃戶的地租一樣。不知是3個月的攤位費、衛(wèi)生費、工商管理費還是半年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