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叔家離去后，蘇塵直奔長義鎮(zhèn)。
義父死后，義母和紅豆，便搬回那里。
到了地方，蘇塵獨自下車，往一處小巷走去。
黃花巷，他長大的地方。
深秋季節(jié)，巷中黃花開到荼蘼，暗香浮動。
抬眼望去，石板小路，木質(zhì)吊腳樓，不時飛過的飛鳥，都還是幼年模樣。
時間在這座古鎮(zhèn)，并未留下太多痕跡。
“一二三，不準(zhǔn)動。”
“別跑，我馬上抓住你了。”
“藏好了沒？我就要來找你們了喲！十九八七……”
有幾個稚童正在玩鬧，是他熟悉的鄉(xiāng)音，好像風(fēng)兒，吹開塵封的童真。
他小時候其實很熊，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一個打六七個同齡孩子都不帶慫的，還往往把他們打得哭哭啼啼。
當(dāng)然回去后少不了被義母祭出藤條，一頓拾掇。
紅豆這丫頭，每次看他挨揍，都在旁邊咯咯發(fā)笑。
這丫頭自小就喜歡看他吃癟，也不曾叫他一句哥哥。
蘇塵十多歲就離家參軍，妹妹對他的排擠和不喜，是直接原因。
不過許多年過去，蘇塵心中那點委屈，早就放下。
他是當(dāng)哥哥的，怎能跟妹妹一般見識？
走到舊樓，蘇塵深呼吸好幾下，敲了敲門。
頃刻門開。
“你是？”
門口站著的中年婦人，目光有些呆滯。
很難把眼前這個氣度雄偉的男子，跟自己孤僻瘦削的養(yǎng)子聯(lián)系起來。
“義母，孩兒……回來了?！?br/> “塵兒？”
“義母，孩兒不孝……”
蘇塵上前，將婦人擁入懷中。
感受著義母佝僂蒼老的身體，他心中蘊滿蒼涼。
時光啊時光，求你走慢些吧。
好讓他彌補這十年缺席帶來的虧欠。
……
客廳。
母子二人相對而坐。
突然之間的沉默。
也許是有太多的話想說，不知該從何說起。
“義母，紅豆呢？”
蘇塵打破沉寂。
“應(yīng)該就快下班了……”
打開話頭后，母子二人便開始閑聊。
“您是說……蘇氏傾覆，義父身死，是從馮伯泄密開始的？”
蘇塵蹙眉。
馮文輝，蘇家大管家，義父發(fā)小。
在他記憶中，是個慈眉善目的微胖中年。
他是真沒想到，馮伯會出賣義父，在義父背后狠狠捅刀。
“他將定方的商業(yè)機密泄露給四大家族，四大家族從中侵入。起初我們還不知道，我是后來才聽說，馮文輝與四大家族勾結(jié)，從中得到一大筆財富?！?br/> “哎，馮文輝算定方最信任的人了，竟沒想到，他會出賣定方?！?br/> 徐鳳儀嘆息。
“算了，陳年往事，不提也罷。兒子你回來便好，以后咱娘仨好好過……”
蘇塵又變得沉郁。
其實早就想回來。
奈何帝國外患不斷，實在脫不開身。
更壓根不知家中發(fā)生如此變故。
“義母，家中發(fā)生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徐鳳儀嘆道：
“你義父說不能影響你的前途，怕你得知他的事后當(dāng)逃兵?！?br/> “你義父可了解你的很，莽撞的小鬼?！?br/> 蘇塵長嘆：
“義父一向如此，將所有的事都埋在心中，抗在肩上?！?br/> “都怪我，該早點回來的?！?br/> 徐鳳儀拉著蘇塵的手：
“傻孩子，你回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四大家族哪里是我們孤兒寡母能夠?qū)Ω兜摹懔x父在天有靈，也只希望你好好活著?！?br/> “義母，我……”
母子二人就談到這里——
門突然被推開。
走進(jìn)來一個年輕女子。
身材高挑，娟秀長發(fā)，十分清麗。
身邊還跟著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
蘇塵起身，跟女子打招呼。
“紅豆……”
蘇紅豆看著蘇塵，整個人都呆愣在那里。
跟徐鳳儀一樣，他也很難把眼前雄偉如神、優(yōu)雅雍容的男子，跟記憶中的蘇塵聯(lián)系起來。
“丫頭，傻眼了？他是你塵哥哥。”
“蘇塵？”
蘇塵點頭：“妹妹，好久不見?！?br/> “確實好久不見。你居然還有臉回來。”
蘇紅豆臉色逐漸變得寒冷。
“爸爸死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和媽媽被那些無恥之徒追債，落魄到幾乎絕望，你又在哪里？”
“你這個白眼狼?！?br/> 蘇紅豆?jié)M臉怒意，看著這個所謂的哥哥，看著這個曾經(jīng)在家備受寵愛的男人。
爸爸被人逼到跳樓自殺，他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現(xiàn)在還好意思回來？！
“我……”
蘇塵十分難堪，不知如何回答妹妹的問題。
是啊，他身為人子，可有盡過一丁點孝道？
義父四顧茫然、無比絕望之時，他又在哪里？
他心中、抑制不住、一下一下的刺痛。
“你這孩子，你哥哥剛回來就要和他吵架？”
徐鳳儀呵斥。
“蘇塵，你倒是說話！”
蘇紅豆不依不饒。
蘇塵不發(fā)一言。
對不起？
太蒼白。
男人做事，沒必要說出來的。
氛圍變得十分尷尬。
直到跟蘇紅豆一起進(jìn)來的年輕男子打破。
“蘇塵，還記得我不，方興。小時候你可把我揍慘了，也怪我那時候太皮，老喜歡欺負(fù)紅豆?！?br/> “沒想到吧，我現(xiàn)在是紅豆的男朋友，以后咱可就是一家人，我還得管你叫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