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裂岸
1998年8月7日中午12.20。
細數(shù)至今，長江高位奔涌，已經(jīng)蓄勢50余天了。
楊鑄穿著雨衣，一臉焦躁地不斷在四號閘和五號閘之間不斷巡視。
“是哪？到底是哪？”大半個月來瘦了足足10斤的他雙眼赤紅，眼睛瞟過一個又一個可能發(fā)生異常的壩體。
“小子，你丫的一大早就逼著我把所有人志愿者組織起來，備好棉被和鐵籠到底干什么？”李明聲音嘶啞的厲害，不滿地瞅著這小子。
“讓你做就做，哪那么多廢話！？”楊鑄頭也不抬，語氣里充滿狂躁。
李明一噎，這家伙吃槍藥了？不過看著楊鑄那一臉的憔悴，他悻悻地撇了撇嘴，年輕人就是心理素質(zhì)差，都說了讓你注意休息，別整天胡思亂想了，這下好了，連軸轉(zhuǎn)了大半個月，心理開始承受不住了吧？
“小李，你先過來一下，中青報的賀記者想要采訪你。”遠遠的，林雄招了招手，大聲喊道。
切！這些記者整天跟采訪來采訪去，煩死了！
被耽誤工作的李明一臉不耐，但沒法子，這些東西是當初既定的計劃，林廠長自己不愿意出頭，非要拿自己頂包，還能怎么著，去就去吧。
“你小子注意點安全！”李明有些嚴肅地交代了一聲，便唉聲嘆氣地朝著記者的方向走去。
啪！
暴雨中，一陣巨浪拍打在堤面，濺起寬達六七米的水幕，然后將岸邊的楊鑄澆成落湯雞。
楊鑄習以為常地摸了摸腦袋上的水，看了看離壩面只有一米左右的水位，又看了看無數(shù)官兵扛著沙袋不斷加固著的防洪墻，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接近4.5萬立方/秒的水流量啊，雖然光從數(shù)據(jù)上來看，沒有下游宜昌等地的6.1萬立方/秒瞧著恐怖，但是……。
“這位同志，這里很危險，請趕緊下去?！币粋€聲音從身后傳來。
楊鑄一扭頭，卻發(fā)現(xiàn)是幾個巡壩的武警戰(zhàn)士，領頭的正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不過一下子卻分不清到底是253團的還是89團的。
“幾位同志來的正好，趕緊的，跟我走！”看到來人，楊鑄不驚反喜，連忙招了招手，一副不容置駁的語氣。
幾名武警面面相覷，如果不是這段時間天天見到那身藍色工服，自己差點就以為眼前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小領導了。
看見幾人杵在原地不動，楊鑄眼睛一瞪，語氣嚴厲了起來：“趕緊的，耽誤了事你負責?。。俊?br/>
大家同屬于防汛指揮部管轄下的一員，這段時間處下來，這些武警戰(zhàn)士對汽水廠這伙人的印象也挺好，因此聽見楊鑄說的嚴重，現(xiàn)在又是災情在前，幾名武警也顧不上這么多，立刻小跑著跟了上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楊鑄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沒去解釋：“你、你、你，負責這一段的堤壩，每人20米觀測范圍，一旦發(fā)現(xiàn)壩體上有任何異常，馬上叫我。”
“還有你。”楊鑄指著剩下的那名武警：“趕緊回去，像你們上級通報一聲，再去拉個二三十號人過來，全部按照我說的法子，給我把4號閘和5號閘這段的壩體看好嘍！”
那名武警聽見楊鑄這么說，疑惑之余，臉上的表情更嚴肅：“同志，麻煩你告訴我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楊鑄臉色陰沉的厲害：“你把情況上報給你們上級，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br/>
聽見楊鑄這么說，那名武警頓時明白了什么，于是立即轉(zhuǎn)身，朝著大本營跑去。
楊鑄看著那名以百米沖刺速度奔跑的武警，嘆了一口氣；大半個月前，自從李明把那幾塊水泥交上去以后，4-5號閘這塊的壩體就成了重點關注對象，沒日沒夜地加固起防洪墻來。
可是隨著時間過去，長江歷經(jīng)了三次洪峰，而九江段每次都是有驚無險地渡過去之后，再加上周邊城市的澇情委實有些嚴重，于是指揮部的領導們開始有些猶豫起來了——九江段雖然壩體建的委實有些問題，但從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它所需要面對的洪水壓力遠遠小于宜昌武漢等地區(qū)啊。
于是在兩相取舍間，大量的人力被派往城市里救人、搬運物資，而壩體上只有等到洪峰快形成的時候才集中鞏固。
至于說為什么楊鑄不讓李明調(diào)一批子志愿者上來……
一來畢竟大家其實沒受過什么專業(yè)訓練，到時候發(fā)生險情，楊鑄真不敢確定這票人會不會拉后腿，甚至有人因為應對不及時，當場喪命。
二來，大家雖然一腔熱血，但畢竟彼此間是同事關系，如果沒有尚方寶劍，他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聽從一個后輩小毛孩的調(diào)遣？
………………
武警官兵們出動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鐘，黑壓壓的五六十號官兵就列著整齊的隊伍跑了過來，然后分出一半人，以每人20米的負責范圍開始觀測起大壩來；另外的一半人則是如同工蟻一樣不斷地將身上的沙包緊緊壘在防洪墻旁邊，對墻體進行再次加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