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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fēng)知我意(可甜可鹽之七微言情小說集) 第十一章 我分明愛你,卻不能愛你

她拿那種噬心的痛毫無辦法,只能以人類最原始的方式來宣泄。
  
  南風(fēng)曾以為那一年的記憶此生都無法開口言說,對任何人,都不想訴說。而潛意識里,這些年她始終在避開那段記憶,直至與傅希境重逢。就算如此,她也沒有打算對他坦誠,若不是白睿安的忽然出現(xiàn)。
  
  這世界看似遼闊,有時候卻又那樣狹小,命運對她,總是這樣殘忍,不想見的人,紛呈而來,他們像是寒冬里的冷風(fēng),又似鋒利的毒劍,惡狠狠地劈開她從未結(jié)痂只是掩藏起來的傷口。
  
  都說時間是最好良藥,過去五年,這么漫長的一段年歲,她心底的傷口卻從沒有愈合過,只要一想到躺在醫(yī)院里不省人事的媽媽,白睿安的話便時時卷土重來,像是最惡毒的咒語,日夜拷問她的心,他說得對,這些年,她活著,比死去更痛苦。
  
  想愛的人不能愛,想恨的人不能恨。
  
  再沒有比愛恨交織日日噬心更嚴苛的懲罰。
  
  她以為,那一年的記憶,就算講出來,也是一段特別長的故事,然而事實是,她只用了短短半小時,最簡單直白的語言,便將她有生之年最重要最艱難的一年說完了。
  
  她歪著沙發(fā)里,只覺得無比疲累,閉上眼,片刻,又睜開,對抱著抱枕在沙發(fā)前走來走去的謝飛飛求饒道:“拜托,你別晃了好不好!你想罵想打請隨意,我無話可說!”
  
  她是她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在她最落魄時雪中送炭,對她更是毫無保留沒有秘密,可自己卻對她有所隱瞞,如今對她坦白,也是因為有求于她,她生氣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一切袒露,她再也無法與傅希境共事,她決定了,年后上班便去辭職。她所有的存款也不夠違約賠償金,猶豫了一整夜,還是決定向謝飛飛開口。
  
  謝飛飛又繞著沙發(fā)走了兩圈,一邊走一邊用手指扇風(fēng),仿佛很熱似的。
  
  她終于停了下來,望著南風(fēng),大聲說:“我靠,季南風(fēng),你咋活得這么狗血!簡直跟一八點檔電視劇似的!你就是那苦逼女主呀!”
  
  “……”
  
  望著謝飛飛一臉正兒八經(jīng)的激動,心情再低落南風(fēng)也忍不住笑了,“是啊,我就是那苦逼女主,你以后可要對我好點啊!”
  
  她感激謝飛飛,沒有說一些安慰的話,也沒有因她的隱瞞而責(zé)怪,她以她自己的方式,奇異地安撫了她。
  
  真正令她頭痛的是傅希境,他不是謝飛飛,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她。
  
  那個夜晚,當(dāng)真相赤裸裸地披露出來,他們坐在車內(nèi),彼此都沉默,很久很久。
  
  她一動不動,也不敢側(cè)頭去看他的表情。
  
  那樣靜謐的空間里,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得十分緩慢,那絕對是一種煎熬,就在她抵擋不住那種沉默時,他終于開口了。
  
  像是失語很久的人忽然開口說話,聲音啞得厲害,還帶著微微的顫音,他說:“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愛過我嗎?”
  
  不管他們之間有怎樣的開始,如果愛,那么一切都不再重要。
  
  她知道他正看著她,霎也不霎地看著她,她甚至感覺得到,他此刻屏住了呼吸,仿佛一個賭徒押注了他最后的僅有的籌碼,在等她的回答,宣判他是生抑或是死。
  
  她心口一窒,卻不敢動彈,也不敢泄露一絲一毫的情緒在臉上,她悄悄地握緊右手,指甲掐進肉里,以手心的疼痛來抵擋心臟的痛,只有這樣,她才有力氣轉(zhuǎn)回頭,迎視他,一臉冷靜漠然地回答他。
  
  “沒有,從來沒有?!?br/>  
  話落,她從他眸中看到星光隕落時死寂般的黯淡,以及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痛楚,刺得她胸口快要無法呼吸。
  
  沒有哪一刻,她是如此憎恨命運的殘忍無情。
  
  “下車!”他轉(zhuǎn)頭,不再看她,冷冷地說。
  
  她像是傻了般,沒有動彈。
  
  他重復(fù)道,語調(diào)已低沉到極致,咬牙切齒:“下車!”
  
  如果再跟她同處一室,他怕自己抑制不住想要掐死她的沖動。
  
  她手腳終于恢復(fù)知覺,打開車門,下車。
  
  撲面而來的寒風(fēng),令她渾身一顫。
  
  他的車如狂風(fēng),從她身邊呼嘯而去,直至消失在街角,她才終于渾身一軟,癱坐在冰涼的地上。
  
  她彎著腰,手指緊緊按著胸口,嘴微張,大口大口喘氣,卻還是呼吸困難,她用手一下一下捶著胸口,怎么會這么痛?像是有一把無形鋒利的尖刀,在肋骨經(jīng)脈里攪動,一下又一下,永無止境。
  
  她閉了閉眼,一顆淚珠隨著微闔的眼皮輕輕滾落,多久了,多久沒有流過淚了,她以為自己此生的眼淚都在五年前那個春天的夜晚流盡了,卻原來,還沒有。
  
  淚珠越來越多,很快便蜿蜒爬滿了臉龐,肆無忌憚。為什么要哭?她問自己。到底為什么要哭?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實在太痛了,她拿那種噬心的痛毫無辦法,只能以人類最原始的方式來宣泄。
  
  她寧愿如同自己對他冷漠所說的那樣,我不愛你,從沒有愛過你。
  
  她騙得過他,卻終究騙不了自己一顆心。
  
  她以為過去這么多年,自己可以將那份愛連同那份記憶,一起埋藏,可這世間一切太過深刻的東西,任憑時間再強大,也終是無法磨滅。
  
  如她心中對父母的愧疚與悔恨,如她對他的愛。
  
  如果我不愛你,我不會如此痛苦。
  
  任何一種情感,如果是純粹的,便會簡單得多,偏偏他們之間,夾雜著太多。
  
  愛情里,最痛苦莫過于,我分明愛你,卻不能愛你。
  
  謝飛飛半分都沒遲疑,就答應(yīng)了南風(fēng)那筆給公司的賠償金她來搞定。十萬塊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南風(fēng)之所以考慮了一整晚才同謝飛飛開口,就是怕她為難。謝飛飛念了兩年研究生才出來上班,工作才兩年時間,ny設(shè)計雖然是個大公司,但她之前做小設(shè)計師,薪水也不見得很高,她雖不用拿錢給父母補貼家用,但她吃穿用度從不肯虧待自己,衣柜里衣褲鞋子包包無一不是品牌,她開的車也不是自己買的,是謝長明送她的生日禮物。南風(fēng)知道,謝飛飛存款應(yīng)該不多。
  
  她猜得沒錯,謝飛飛所有存款才四萬塊不到,差得不止一點點,她其實可以開口同父母借的,可南風(fēng)堅決不想謝家父母知道這件事。
  
  謝飛飛想了想,大手一揮:“別擔(dān)心,這年頭,錢能解決的事那真不叫事!”豪氣得跟個暴發(fā)戶似的。
  
  南風(fēng)抱了抱她:“謝謝?!?br/>  
  “見外了啊!”謝飛飛嬌嗔地推了她一下,問她:“今年還是不跟我們一起過年?”
  
  南風(fēng)點點頭:“等會陪我去買點東西給你爸媽,然后我們一起回你家,下午你送我去醫(yī)院吧?!?br/>  
  這五年,每一年的春節(jié),南風(fēng)都在醫(yī)院里陪趙蕓一起過年,平時她工作忙,一年中,也只有這十來天,是陪伴媽媽最多的日子。
  
  到了謝家,羅素蓉見南風(fēng)手中大包小包的,照例說了她一通,南風(fēng)笑應(yīng)著,心里知道她是心疼她的錢,但再缺錢,該有的禮數(shù)她從來不少。
  
  還沒到除夕,謝家年味已經(jīng)很濃了,門口貼著紅火的對聯(lián),掛著紅燈籠,糖果瓜子水果,擺滿了茶幾。謝長明喜歡喝茶,桌子上擺了套精致的茶具,裊裊熱氣升騰,茶香撲鼻,南風(fēng)接過他遞過來的小杯子,深吸一口,皺皺鼻子,說:“我爸爸也愛喝茶,他最愛龍井?!?br/>  
  謝長明說:“我倒是最喜歡鐵觀音?!?br/>  
  謝飛飛在剝柚子,頭也不抬地說:“爸,你少喝點濃茶!”
  
  羅素蓉挽起頭發(fā),穿著圍裙在廚房忙活,做了好多菜,南風(fēng)去廚房要幫忙,被她推了出來。
  
  這樣家常卻溫馨的畫面,每一個正常的普通家庭都有,她也曾享受過,卻再也不能享受了。
  
  飯桌上,羅素蓉如往年一樣邀請南風(fēng)跟他們一起過年,就連一向與南風(fēng)不多交談的謝長明也勸說了幾句,南風(fēng)心里暖洋洋的,卻還是拒絕。
  
  醫(yī)院里是冷清,沒有年味,可她絕對不會丟下媽媽一個人在那里孤零零地迎接新的一年。
  
  吃完飯,再坐了一會,謝飛飛便開車送南風(fēng)去醫(yī)院。羅素蓉一直送她們上車,她手里提了好多東西,水果、糖果、堅果以及一些零食,還有一只保溫瓶,是她特意盛出來的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