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這里,你不在那里,你在我心里。}隔天,傅云深同朱舊去醫(yī)院給姜淑靜拜年。
當她看見牽手走進來的兩人時,眼睛“唰”地變得好亮,笑吟吟地給他們派紅包。
“你們什么時候結婚啊?”姜淑靜問。
正在吃蘋果的朱舊猛地嗆住了。
一旁的leo叫道:“媽媽,您也太心急了吧!”
傅云深卻微笑著說:“等她滿二十一歲就結婚。”
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念完了大學。
朱舊朝他望去,“喂,傅云深同學,你在說什么呢!”
二十一歲就結婚的事兒她怎么不知道?而且,他們才剛剛談戀愛好不好!
他挑眉,“哦,原來你不想嫁給我???”
“當然不是……”
“哦,原來你想嫁給我啊?!?br/>
“……”
什么跟什么?。?br/>
leo受不了地喊道:“喂,你們別在單身漢面前秀恩愛好不好!最可惡了!”他又說:“哦,如果你們結婚,要給我包一個大大大大的紅包。在你們中國,這叫什么……什么來著……媽媽?”他想了許久也沒想起來,轉頭問母親。
姜淑靜笑著說:“這啊,叫媒人紅包!”
“對對對!要一個大大大大的?!彼焓衷诳罩挟嬕粋€大大的圈。
朱舊被他的樣子逗笑了。
傅云深也微微笑著,結婚……跟她組成一個家啊……光想一想,就讓他心里變得無比柔軟。而他在開始這份感情時,就已在心里做了決定,他是要同她結婚的。
在一起后,朱舊就將宿舍里的東西都搬去了別墅,但她依舊住在傅云深對面那間臥室里。
她的學業(yè)越來越忙,但再忙,她每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陪傅云深去內(nèi)卡河邊散步。
海德堡的夏日傍晚,老城安靜又涼爽,他左手拄著拐杖,右手牽著她,她的右手牽著梧桐,從半山腰一路慢慢走到河堤。
天黑的時候,他們會去中國超市買菜,她怕他太累,每一餐都規(guī)定他只能弄簡單的兩菜一湯。她很喜歡看他專注做飯時的樣子,她覺得很迷人。每個月他都會包兩次餃子,以解她想念奶奶的餃子的饞。
朱舊在電話里跟奶奶開玩笑地說,奶奶,怎么辦,我男朋友包餃子的手藝都要超過你了哎,我都快不想念你的餃子了呢!
奶奶笑呵呵地說,那什么時候帶他回來,我們比比看!
奶奶是知道傅云深的身體情況的,她卻沒有說一句反對的話。甚至在知道傅云深的腿在寒冷的季節(jié)里很難受,詳細地問過他的醫(yī)療記錄后,調(diào)配了兩個中藥方子,又從國內(nèi)把中藥材配好郵寄過來。
有朱舊細心的照顧,又因為他漸漸從那黑暗世界里走出來,心情變得開朗許多,他的身體狀況變得好起來。
只有一次,天氣太冷了,他獨自外出時吹了風受了寒,回來就發(fā)起了高燒,還引起了腿部傷口感染。大半夜的,他燒得迷迷糊糊的,又任性地不肯去醫(yī)院。她背不動他,只得打電話給在外地的leo,他是他的家庭醫(yī)生,一直負責他的健康。她照著他的吩咐,幫他打針,處理傷口。她在床邊守了他一整夜,沒敢合眼,天微微亮時,他終于退燒,人也清醒了過來,她狠狠松了一口氣,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她照顧他這么久,還從未見他病得這么重過。擔心了一整夜,見他醒來了,其實是開心得掉眼淚,他卻誤以為她是害怕的,喃喃說,如果以后我真的快死了,一定把你趕得遠遠的,朱舊,我最怕你難過。聽見他這樣說,她生了他一整天的氣。
那之后,她跟他約定,下雨、下雪,太寒冷的天氣,不準外出!實在要出門,必須由她陪同!
他失笑,朱舊,你把我當小孩子呢!
她兇巴巴地說,就把你當小孩子呢,誰叫你隨便病倒的!
他就說,哦,那你快去給小孩子做好吃的。
她瞬間就舉手投降,在做飯這件事上,她真的真的沒有一點天賦。
他出事時,柏林的學業(yè)還有一年才念完,之后就辦理了休學,畢業(yè)證也沒有拿。朱舊問他,要不要回學校?他搖頭,他本來對經(jīng)濟就沒什么興趣。
她見他花錢毫不在意,偶爾會玩笑般故作憂愁地說,怎么辦,你沒有工作,我又這么能吃,我們會不會很快破產(chǎn)?
他敲她的額頭,笑說,別擔心,我雖然不大喜歡我的專業(yè),但既然學了,總學到了點東西。而且,我投資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他把二樓的一間臥室騰空,搬了張寬大的木桌與椅子進去,其他什么也沒有。他在那里涂涂畫畫的,朱舊原以為他只是為了打發(fā)時間隨便畫畫而已,結果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圖紙上的腕表款式都很別致好看,連她這個不喜歡佩戴首飾的人都覺得很美,想要擁有。
他從大學起就與一些二三線腕表品牌合作,為他們畫設計稿。因為他不是科班出身,又是興趣般的玩票,不用為每一季的新品發(fā)愁,偶爾靈感閃現(xiàn)就畫畫,反而有驚喜。
他也會自己動手做一些簡單款式的腕表,那些細細碎碎的零件攤開在桌子上,再一件一件組裝起來,要花很多的時間與耐心,他甘之如飴,朱舊卻看著頭大,她寧肯去記人體經(jīng)絡圖。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春夏秋冬流逝,可因為有愛的人陪在身邊,哪怕行動不便,他也覺得內(nèi)心安寧。而她,雖有繁重的學業(yè)壓力,與獨自在異國他鄉(xiāng)求學的孤寂,也因為他與梧桐在,而變得溫暖起來。
后來想起來,他們在一起的這兩年,真的是人生里最美好溫柔的時光了。
在朱舊二十一歲生日那天,傅云深向她求婚。
她原本以為他說她年滿二十一歲就結婚,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畢竟他知道,她是要一路念完博士的,從未想過這么早就步入婚姻殿堂。
又是一年寒冬,海德堡一如既往的大雪紛飛,他為她做了豐盛的生日晚餐,還親手烘焙了一個生日蛋糕。她吹滅蠟燭的時候,他讓她閉眼,將什么東西放在她耳邊。她聽到針“滴答滴答”走過的聲音,他手中握著的,是一塊腕表。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對她說:“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跟你一起共度。朱舊,你愿意嫁給我嗎?”
求婚來得太突然,她一時有點發(fā)怔,腦海里想起當初他在他姨媽病房里說的話,她喃喃:“你當初說真的啊……”
“當然。”他點頭,見她有點發(fā)愣,心里忽然就升起一點忐忑。
她看著攤在他手心的腕表,黑色的皮革表帶,銀色的表盤里,裝著一整片深藍色的星空。在黑暗中,這片星空,熠熠生輝。
她想起自己曾在他制作手表時無意地說過一句,喜歡星空表。
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放在心上。
“這是我親手制作的?!彼f。
“你之前去瑞士,原來是因為這個。”她恍然。
前陣子,他去瑞士待了半個月,說是去見一個朋友。那時候她正為升本校研究生忙得不可開交,大多數(shù)時間都待在學校,也沒有細問。
她抬眸,他眼里的忐忑她看得一清二楚。在一起兩年了,他們的感情很好,從未吵過架,但她知道,對待這份感情,他是有一點不自信的,時而患得患失。那一次他發(fā)燒病得很厲害,甚至說起讓她離開的話。
她歪頭望著他,說:“如果我嫁給你,就可以一輩子吃你做的菜了哦?”
他一怔,微笑點頭:“嗯?!?br/>
“如果我嫁給你,就可以一輩子要求你給我做甜品了哦?”
“嗯?!?br/>
“如果我嫁給你,梧桐就是我的了哦?”
“嗯。”
“如果我嫁給你,閣樓上的大書房就是我的了哦?”
“嗯。”
“如果我嫁給你,你就是我的了哦?”
“嗯?!?br/>
他忍不住笑起來。
“好像,還不賴哎!”她朝他伸出手腕,眨眨眼:“我愿意,云深,我愿意?!?br/>
雖然從未想過這么早結婚,但是,如果那個人是他,她愿意。從她第一次吻他時,她心里就很清楚,她想要跟他在一起,不是一時,而是一世。
他心中忐忑褪去,隨即眼眶一熱,淚水差一點就涌出來。都說這種場合,一般女孩子才是落淚的那一個,他們兩個人,卻恰恰相反了。她大概不知道,她這句“我愿意”,對他來說,多么多么重要。這是他這短暫一生里,聽過的最動聽的話。
他為她戴上腕表,深深吻她。
那個吻又溫柔又纏綿,持續(xù)了很久。兩個人在一起這么久,又同住一個屋檐下,每天朝夕相處,免不了的親密接觸,但每一次,他心中再多渴望,也都會在最后一步打住。然而這晚,他因為心里激動,便忍不住放肆起來,當朱舊的毛衣被他脫掉時,驟然的涼讓她打了個冷戰(zhàn),他敏感地感覺到了,瞬間便停下更進一步的動作。
她知道他是誤會了,她低頭笑笑,伸手去解他假肢的接受腔,他明白她想做什么,下意識就伸手去阻止她。
她撥開他的手,熟練地將他的假肢摘掉。
她抬頭,壁爐的火苗映著她因為喝酒而微微發(fā)紅的臉頰,她伸手捧住他的臉,在他嘴唇上親了親,然后抱住他,在他耳邊說:“我冷,抱我?!?br/>
她的聲音似帶了蠱惑,他像聽了無可反抗的命令一般,將她擁抱在懷。
她忽然又從他懷里離開,當她的臉靠近他的殘肢時,他微微睜大了眼,然后,他感覺到皮膚被一種特別柔軟的溫度碰觸。
她在親吻他。
他有瞬間的僵,一動也不敢動。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那么明顯地感覺到,她親吻他的傷口,仿佛在親吻世界上最珍貴美好的東西,那般溫柔,那般珍重,那般的愛惜。
他的身體忍不住輕輕戰(zhàn)栗,他更緊地擁抱住她,纏綿滾燙的吻落在她每一寸肌膚上……姜淑靜在得知這個消息時,開心得落下淚來。
“云深,姨媽恐怕沒有辦法回國參加你們的婚禮了?!苯珈o遺憾地說,她的身體越來越差,很多時候住在醫(yī)院里。
“姨媽,我們就在德國公證結婚,請您做我們的證婚人?!彼D了頓,說:“另外,請您暫時不要告訴我媽媽,我們春節(jié)會回國一趟,到時候再說。”
“什么?”姜淑靜驚訝道:“云深,婚姻大事,怎么可以不讓你媽媽知道?!?br/>
“姨媽,我家里是什么情況,您比誰都明白?!彼猿暗匾恍Γ拔业幕橐?,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在我媽眼里,我喜歡誰,誰喜歡我,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我結婚的那個人,背后是否有可以交換利用的籌碼。”
姜淑靜沉默。是的,她比誰都明白,因為她也出生于這種商業(yè)世家。若不是她堅持留在國外,選擇在大學當老師,并且不依靠家里一分一毫,只怕自己也最終會淪為商業(yè)聯(lián)姻的犧牲品。所以她心里很清楚,就算朱舊再好,姜淑寧也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
傅云深說:“姨媽,朱舊對我意味著什么,您也比誰都清楚。”
她當然知道,他曾對她說過,那個女孩,是他的陽光、空氣與水。
姜淑靜嘆口氣:“朱舊呢?她也同意不告訴你媽媽?”
他說:“她尊重我?!?br/>
姜淑靜說:“委屈她了。”
朱舊卻不覺得有什么委屈,她本來對結婚禮儀這些就不太在意,甚至覺得那些程序很瑣碎麻煩,她理想的婚禮是找一個美麗的教堂,舉辦一個簡單的儀式,有親密的親人朋友在場就好了。
如果要說朱舊有什么遺憾,那就是,她結婚,奶奶卻不在身邊。
她在電話里跟奶奶說起婚事時,奶奶雖震驚,卻并沒有責怪她,只問她開心不開心,聽到她肯定的答案,就說,那我祝福你。末了感嘆著說,你這丫頭啊,還真是你父母親生的呢!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也是這樣,買一對婚戒,找個那什么教堂,交換一下,就完事兒了!
朱舊忍不住笑了,原來,這種不在意的態(tài)度,也是有遺傳的??!
傅云深想親自制作他們的對戒,所以沒有買。朱舊晃了晃腕表,我才不要戒指,它多么獨一無二。
她送給他的結婚信物是一盆薄荷盆栽,她說,別看它只是一盆普通的盆栽啊,mint,我可是把自己都送給你了。
他們?nèi)ザㄖ苹榧?,朱舊本說不要的,白襯衣就好了嘛!她長這么大,還從未穿過裙子。但在這一點上,傅云深卻十分堅持,他想看她穿婚紗的樣子。既然這是他的心愿,她愿意滿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