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忌憚,莫失莫忘。
如宋引章所說,海島上的條件真的十分艱辛。住宿條件有限,男士們有的還需要兩個人住一間小屋子,明媚是唯一的女孩子,分到了一個獨(dú)立單間,一床一桌一椅,連個放衣服的柜子都沒有,十分簡單樸素。
島上淡水資源奇缺,洗澡水都是從海水中直接抽上來使用,海水中多鹽,淋在身上極不舒服。飲食方面也很清苦,早餐是稀飯饅頭,中晚餐一般是兩葷一素一個清水湯,可以想象,那是沒什么很多油水與營養(yǎng)的。
這片海域離赤道很近,常年高溫,已經(jīng)是十一月底了,可島上還是烈日高照,要不就是大雨傾盆,這里的年平均降雨量非常高,雨季達(dá)七個月之久。所以,雖有海風(fēng)吹著,依舊很悶熱。
除了環(huán)境艱辛一點(diǎn),其他一切都令明媚覺得滿意,在這里的工作,比之研究所,更加忙碌了許多,簡直分秒必爭,辛苦是辛苦,但學(xué)到的也更多。
在抵達(dá)島嶼的第二天,研究員們就忙碌開了,先是儀器安裝與檢查,準(zhǔn)備工作很充分花的時間自然也就比較長,到了第十天,第一臺聲納儀終于可以下海了。
那天清晨,一行人乘船出發(fā)到指定的海域?qū)⒙暭{儀沉入海底。剛抵達(dá)那片海域,天空便兜頭而來一場大雨,瓢潑雨點(diǎn)落在海面上,激起一圈圈浪花。工作卻不能停,大家都擁在艙內(nèi)的計算機(jī)屏幕前,緊張萬分地看著儀器慢慢沉入海底,期間因為海下洋流運(yùn)動的影響,儀器落下的過程中受到些微波動,好在片刻后又繼續(xù)往下,終于,順利地沉入了海底。
大家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更加緊張地提起一口氣。
要知道,這樣的海下勘測所花費(fèi)人力物力都是非常雄厚的,如果如愿開采到大量石油資源,自然是皆大歡喜,若一旦落空,那么……
明媚的視線不禁投向宋引章,他向來沉著鎮(zhèn)定,可此刻,臉上神色依舊有隱隱的擔(dān)憂與緊張。
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聲納儀終于在海底開始工作,片刻,有數(shù)據(jù)傳了上來,在場所有人的臉色,一同陷入了沉重。
他們第一次的勘測,一無所獲。
那晚的晚餐,宋引章沒有出現(xiàn)在食堂,同伴們的胃口也都不太好,草草吃過幾口,便都各自回房了。
明媚最后離開食堂,問食堂師傅有沒有饅頭之類,正好早上還剩下幾個,便放在爐子上熱了熱,端著去敲宋引章的門。
房間里沒有開燈,敲了片刻,也沒有人來應(yīng)門,明媚想了想,轉(zhuǎn)身往實(shí)驗室去,果然,他正目不轉(zhuǎn)睛地坐在計算機(jī)前。
明媚走過去,將饅頭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宋教授,再忙也要吃飯的?!?br/>
宋引章微微抬頭,笑了笑,“明媚,是你啊。謝謝你給我?guī)Я损z頭,可我不太餓?!彼謱⒁暰€投放到計算機(jī)上面。
明媚咬了咬嘴唇,輕輕說:“宋教授,一次失敗并沒有什么,我們還有機(jī)會的,不是嗎?”
宋引章身體微微一僵,片刻后才轉(zhuǎn)頭望著明媚,輕嘆了一口氣,“做我們這一行,哪怕一次失敗,都會輸?shù)艉芏?。以后你會慢慢明白的。明媚,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br/>
明媚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開了實(shí)驗室。
雖然沒有旗開得勝,但整個實(shí)驗室的人很快就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到新一輪緊張的戰(zhàn)斗中。
島上的日子很慢,但在忙碌的工作中,時間流逝的也很快。轉(zhuǎn)眼,一個月就過去了,天氣進(jìn)入了十二月底,卻半點(diǎn)隆冬的感覺也沒有,只是下雨的時候有絲絲涼意,冷熱交替,很容易感冒。
在第二臺聲納儀準(zhǔn)備下海的前一天,宋引章卻忽然離開了島嶼。明媚覺得奇怪,跑去問接替宋引章工作的一個研究員,他告訴明媚,具體不清楚什么事,但很急迫,好像是家事。
明媚也沒多想,因為她那天上午出門時淋了一場雨,頭有點(diǎn)暈,找人要了一片感冒藥,便請了假跑回宿舍休息。
睡得迷迷蒙蒙中,明媚感覺到身邊似乎有人,原本以為是在夢中,沒想到那人的手指竟撫上了她的臉頰,手指微涼,指尖傳來熟悉的淡淡的煙草味。明媚一個激靈,睜開眼睛,赫然對上傅子宸正望著她的雙眸。房間里沒有開燈,已是傍晚時分,昏黃的光線從窗戶外面透進(jìn)來,他的身子逆著光,臉隱在陰影中,只有那雙眼睛,在暗影中亮若星辰。
“你怎么來的?”明媚坐起來。
自從那次他在大年初三的清晨忽然出現(xiàn)在夏春秋的家里,明媚已經(jīng)不會問他怎么來了這種問題了,她疑惑的是,南海并沒開通旅客航線,要上這片海域,著實(shí)非常不方便。
傅子宸站起來轉(zhuǎn)了一圈,終于找到了開關(guān),“啪”一聲,房間里立即一片明亮。他坐回床邊的椅子上,嘴角微微翹起,“想來,總有辦法?!彼@一趟,確實(shí)幾經(jīng)輾轉(zhuǎn),又是飛機(jī)又是汽車又是船的,他還是第一次連續(xù)換乘這么多的交通工具呢,還托了人。
“他們說你有點(diǎn)感冒,好點(diǎn)了嗎?”傅子宸說。
“吃了藥睡了長長的一覺,現(xiàn)在什么事都沒有了?!泵髅南麓?,拿了洗漱用具,“你等一下,我去洗臉?!?br/>
回來時發(fā)覺傅子宸正彎腰從地上的一個旅行袋里一件一件往外面掏東西,都是吃的,一半是零食,一半是菜,香腸醬板鴨燒雞燒鵝麻辣牛肉等等,看得明媚目瞪口呆:“你,你大老遠(yuǎn)跑到這里來給我送吃的嗎?”
“你不是說這里的東西不好吃嗎?”傅子宸頭也沒回。
有一次接到他的電話,正吃完晚餐,他問起吃什么菜,她答了,隨后就說了句不太好吃,也就小抱怨了那么一次,他竟然……
“走,現(xiàn)在應(yīng)該到開飯時間了,拿去跟你的同事們分吧?!备底渝纺昧藥字话b袋,拉著明媚就往食堂走。
大伙吃了一個多月的食堂,早就鬧美食荒了,見到大師傅端上來牛肉、燒鵝、醬板鴨,立即就是一番哄搶。明媚咬著筷子在一邊駭笑,這幫人也太夸張了吧,弄得跟好幾年沒吃過肉似的。
加了菜,怎么可以沒有酒,立即有人讓大師傅抱了兩箱啤酒過來,平日里大家也喝點(diǎn),但沒什么菜,也就拿來解解渴,總不盡興。這晚餐桌上一下子就鬧騰開了,傅子宸初來乍到,又帶了這么多食物,人人都喊著要敬他一杯,十多個人一圈灌下來不歇?dú)?,他酒量再好,胃一時也難以招架,但他在酒桌上向來酒品好。俗話說,有來有往,他舉著杯子,又挨個回敬了一杯,光顧著喝酒,飯菜都沒吃幾口,明媚見他眉目間染了淡淡的紅暈,神色卻如常,也不知道他到底醉沒醉。
那頓飯吃得漫長,其實(shí)大家心里都有點(diǎn)憂心的,明天第二臺納聲儀就要下海了,他們都經(jīng)不起再一次的失敗。所以只能借著喝酒與大聲說笑來掩飾那種擔(dān)憂,一直喝到快十點(diǎn),滿桌狼藉,酒瓶也都見空了,明媚松口氣,終于可以回去了。
因著白天一場雨,夜晚的氣溫總算清涼下來,空氣里濕漉漉的,海風(fēng)一吹,明媚甚至覺得有絲絲冷意,她偏頭問傅子宸:“你沒事吧?”
“那點(diǎn)酒,還不至于灌醉我?!备底渝沸α诵?,“你困不困?不困的話陪我走走吧,也好散散酒氣。”
明媚想了想,“你等我一下,我回趟宿舍?!彼芸炀突貋砹?,兩個人沿著宿舍相反的方向走,下了臺階,便是婉轉(zhuǎn)綿長的海岸線。
夜色寂靜,天空中無星無月,只有自然的微光淡淡照亮著腳下的海灘,海浪聲聲,潮水靜靜拍打著沙灘,有風(fēng)徐徐吹過,拂起明媚披散的頭發(fā)。她望著暗夜中一望無際的海面,忽然說:“如果此刻可以潛水就好了?!?br/>
“早知道我應(yīng)該給你帶套裝備來。”傅子宸半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
明媚忍不住笑了,“那你可得拖兩只大箱子了?!?br/>
“明媚?!彼八拿?。
“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shí)很懼怕大海。”傅子宸的聲音忽然變得嚴(yán)肅。
明媚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一次潛水組訓(xùn)練,在船上他似乎有說過,他之所以潛水是因為想要克服心中對水的恐懼。
明媚沉默著等他繼續(xù)說下去,可傅子宸也只是沉默,兩個人并肩繼續(xù)往前走。在她以為話題到此為止時,他又靜靜地開口了:“因為我哥,他死在了深海里,連尸體都沒有撈到?!?br/>
明媚心里一凜,頓住腳步。
“他是自殺的?!泵髅牟恢来丝趟獌涠啻蟮挠職?,才能平靜地對她說出這個悲傷的故事。“因為那個女人的背叛,他在深夜里,將車子的剎車摘掉,帶著她沖進(jìn)了大海里……那天,是他們結(jié)婚三周年紀(jì)念日,筱筱剛剛一歲?!?br/>
那年傅子宸才十五歲,念初二。雖然他跟哥哥年齡相差了十二歲,但兩兄弟的關(guān)系卻一直很要好,也沒什么代溝。哥哥從甜蜜熱戀到進(jìn)入婚姻的那一路,他基本上都看在眼里,那時他以為世界上最美好的愛情,也不過如此了。甚至可以說,哥嫂的愛情,是他對愛情的全部參照??刹哦潭倘辏磺卸甲兞?,天翻地覆,哥哥為此甚至丟掉了生命。那之后,他覺得愛情真是這個世間最可笑的事情。
明媚久久不能言語,她無法想象,一個人要對愛情有多么絕望,才能將生命舍棄。
濕漉漉的空氣中,在這并不寒冷的隆冬深夜里,傅子宸望著明媚,他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層霧氣,聲音卻清晰而堅定。
“從很久前開始,我就不相信愛情這碼事,可是明媚,我偏偏遇見了你?!?br/>
明媚從走神中微微回過神來,還未說話,傅子宸已經(jīng)再次開口了。
“后來我想啊,人這輩子總要相信一次,哪怕一次也好?!?br/>
“我從來神鬼不信,但只有一樣,令我心存敬畏,就是這無邊無際的大海?!?br/>
“海神作證,我愛你?!?br/>
他的告白伴隨著風(fēng)聲與潮起潮落的聲音,一直撞擊到她心底,令她心口微微一震。在她漫長的沉默中,傅子宸的眼睛依舊霎也不霎地凝視著她。
“那么你呢,明媚,你可不可以讓我的相信,一次一生?!?br/>
他看著她,這一刻,甚至連呼吸也都屏息住,他心中充滿了期待又隱隱藏著擔(dān)憂。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依舊不確定,她是否能給他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在這之前,他們的關(guān)系雖然有很大進(jìn)展,也常見面,一起吃飯什么的,卻算不上正式交往,他一直沒有開口問她的心意,是他害怕,害怕她的拒絕。那是他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那樣忐忑,就像一個未經(jīng)情事、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想告白又害怕她拒絕的那種忐忑與不安。
片刻,她依舊沒有開口,但她忽然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將他的左手覆在她左手無名指上,久久沒有放開。
傅子宸懸高的一顆心終于跌回原處,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狂喜,他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揚(yáng),越來越高。他反握住她的手指,十指相扣處,兩枚一模一樣的銀指環(huán)在夜色中散發(fā)出淡淡的微光。
這就是她的答案。
明媚沒有告訴他,那個夜晚,當(dāng)渾身是血的他躺在她的懷里漸漸失去知覺時,從未有過的巨大恐懼席卷她的全身。那一刻,她才明白,她不能失去他,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愛上了他。
兩個人走回宿舍時,夜已經(jīng)很深了,站在明媚的房間門口,傅子宸依舊牽著她的手沒有放開的打算,明媚抬頭望了眼他,而后笑著說:“晚安。”
傅子宸忽然傾身,靠近明媚耳語:“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啊?!?br/>
明媚臉倏地染上一層紅暈,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傅子宸已站直身子,嘴角揚(yáng)起一抹大大的弧度,眼神中也充滿了玩味的笑,“哈哈,瞧把你嚇的,開個玩笑而已。好了,進(jìn)去休息吧,晚安?!?br/>
話落,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晚安?!?br/>
第二天一早剛吃過早飯,傅子宸便對明媚說:“原本應(yīng)該昨晚告訴你的,但怕你失眠,所以我覺得還是現(xiàn)在告訴你比較好?!鳖D了頓,他嘆口氣,“我來這里,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南歌?!?br/>
明媚一愣,心里立即浮起不好的預(yù)感。
“她出了點(diǎn)事,現(xiàn)在很不好,我覺得你應(yīng)該回去看看她。”
明媚終于明白,宋引章在如此關(guān)鍵時刻忽然離開島嶼的原因了。
明媚將手頭工作與人交接好,回房間整理了行李,便同傅子宸離開了島嶼。
在漫長的回程路上,傅子宸將南歌的事簡單地告訴了她。如她所料,她跟宋引章的關(guān)系被人從暗處挑到了明處,那個人,就是宋引章的妻子。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宋妻很聰明,她只見了南歌一面,但什么都沒做,以她那個火爆脾氣,沒有當(dāng)場甩南歌一個巴掌,真是令人出乎意料,但她接下來的動作,一招就將南歌擊斃,她將所有的事情都捅到了南歌的家里,甚至鬧得整個大院人盡皆知。
南歌的爺爺在他們那個大院里,是出了名的硬脾氣,老黨員老干部,哪怕從部隊退下來,生活中依舊充滿了軍事作風(fēng),幾十年如一日,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更何況是這種在他眼中傷風(fēng)敗俗的丑聞。盛怒之下,將南歌逐出了家門,還逼兒子與她脫離了父女關(guān)系,半點(diǎn)余地也不留。
南歌的脾氣也硬朗,死都不認(rèn)錯,她覺得她不過是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沒錯。愛情從來不分對錯,只是她遇見他太晚,這一段關(guān)系,便被世人所不齒。
她收拾了行李,從那棟老房子搬了出去。她有她的驕傲,甚至不肯接受傅子宸與程家陽的幫助,自己在外面租了一間房。
她從報社辭了職。宋妻又豈會放過她,到報社里一鬧,領(lǐng)導(dǎo)倒沒有逼南歌辭職,畢竟她從十八歲開始在這里工作,一直都是一名出色的記者。但流言猛于虎,昔日笑容和善的同事,如今看她的眼神里,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鄙夷。
一夕之間,她的世界天翻地覆,近乎崩潰。而此刻,她最需要的那個人,卻遠(yuǎn)在南中國海,到了這個時候,她依舊是個懂事的好戀人,忍住沒有給他打電話,怕打擾到他的工作。
可一個人的心再堅強(qiáng),總有一個極限。那段日子,南歌窩在出租屋里,足不出戶,只是成天成天地喝酒,醉了吐,吐了睡,醒來又繼續(xù)喝。哪怕是喝醉了,她依舊整晚整晚的失眠,被夢靨折磨著,她找醫(yī)生開了處方安眠藥,從半顆到一顆到三顆。出事的那個傍晚,她一連吃下一整瓶藥,用烈酒送入,若不是晚上傅子宸與程家陽去看她,只怕,明媚已經(jīng)再也見不到她了。
下了飛機(jī),明媚跟傅子宸立即趕往醫(yī)院,南歌剛剛打完針進(jìn)入了睡眠,臉色蒼白,整張臉瘦得不成樣子。明媚握著她的手,一個勁地在心里罵她:你真傻,你真傻。大概是感覺到有人,南歌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卻好一會才聚焦在明媚身上,她嘴角扯開一個虛弱的笑容:“明媚,你來了。”
明媚忍不住罵了出來:“你真傻,你這個傻瓜!”
南歌知道她的意思,輕輕說:“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想要自殺,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太累了,我只是想要好好睡一覺。”
“別說了,別說了?!泵髅男睦镫y過的要死。
哄著南歌再次入睡后,她跟傅子宸走出病房,下樓的轉(zhuǎn)角處,遇見了正上樓的宋引章,他手中提著一個開水壺。
“宋教授?!泵髅拇蛄藗€招呼,此時此刻,她心里是怪他的。
宋引章滿臉疲憊,微微點(diǎn)頭算作招呼,往上走了幾步忽又回頭叫住明媚:“既然你回來了,南海那邊你不用過去了,整理下報告給我吧?!?br/>
明媚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南歌在一個禮拜之后出院,她這次沒有再拒絕傅子宸的好意,他幫她租了一個小公寓,她從先前那個略微破舊的房子里搬了出來。
堅持了這么多年,她最終還是跟宋引章分了手。
她對明媚說,其實(shí)從一開始,她就已經(jīng)看到了這份感情的結(jié)局。只是,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放手,也放不了手。
她說,在這段感情里,總有一個人要犧牲,不是他,就是我。而我,不愿意也不忍心看到他為了我,放棄他來之不易的一切。我們彼此真心愛過對方,這已是給我最好的饋贈。
她越懂事,明媚便越為她感到難過,越為她心疼。
南歌在那個小公寓里沒有住多久,快要過年的時候,她通過了南方一家報業(yè)集團(tuán)的初試,接到面試通知的當(dāng)晚,她便訂了第二天的機(jī)票。
明媚跟傅子宸去機(jī)場送行,望著南歌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安檢,她的身影終于消失在人流中。
離開時,明媚忽然在人來人往嘈雜喧鬧的機(jī)場大廳里蹲下身來,抱著頭無聲地哭了。傅子宸蹲在她身邊緊緊擁住她的肩膀,她將頭蹭在他的懷里,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從未有哪一刻像此刻這樣覺得自己是如此孤獨(dú),像是置身于一片荒蕪的原野,抬眼望去,皆是一望無際的空。
如果說她曾習(xí)慣并享受過孤獨(dú),那只是她的生命中還未曾嘗試過溫暖的甜,沒有洛河,沒有明月,沒有艾米莉,沒有夏春秋,沒有南歌,可如今,那些曾踏歌而來帶給她溫暖與快樂的人,一個又一個,相繼從她的生命中抽身離開了。
當(dāng)你不曾擁有,自然也就無法體會到失去的痛??僧?dāng)你曾擁抱過溫暖,再失去時,那便是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
明媚緊緊抓住傅子宸的手,像是抓住這世間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溫暖。
那個春節(jié),明媚去了夏春秋的家里過年,傅子宸原本說要陪她一起去,被她拒絕了。
當(dāng)她出現(xiàn)在夏春秋家的院子里時,夏媽媽又驚又喜,她沒有想到,這個女孩真的信守承諾來了。
夏冬眠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姐姐不在了,他是家里唯一的支柱,從前毛毛躁躁嘻嘻哈哈的性子全都收斂了起來。夏媽媽說,這半年來,他的成績一下子突飛猛進(jìn),從年級五十多名跳到了年級前十。
明媚順著記憶,沿著去年夏春秋帶她走過的路,一個人又默默走了一遍。她在夏家只待到了初三,她訂了當(dāng)晚的機(jī)票回島城,因為初四是明月的忌日。
臨走前,她又去了一次夏春秋的墓地,山上白雪皚皚,寒氣逼人,她卻站在那里陪她說了半下午的話。說艾米莉在國外的生活,說她在南海的一些趣事,說她被保研了,說她終于跟傅子宸在一起了。
最后她說,春秋,你放心吧,我會替代你,好好照顧你的爸爸媽媽,還有冬眠。我會把他們當(dāng)做我自己的親人。
明媚離開時,大巴走了好遠(yuǎn),她還能看見夏爸爸夏媽媽與冬眠一直站在路口張望。明媚心里酸楚,從此后,這個地方,是她永遠(yuǎn)都放不下的牽掛,是她心中另一半故鄉(xiāng)。
年過完了,轉(zhuǎn)眼又到了開學(xué),大四最后一個學(xué)期,所有的課都停了,明媚卻并沒有輕松多少,她們這個專業(yè)的畢業(yè)論文,歷來就是出了名地難寫。最后那幾個月,明媚幾乎都是泡在圖書館與自習(xí)室里,傅子宸想要跟她約會,明媚張口就說,“好啊,來圖書館找我吧?!?br/>
傅子宸氣恨地說:“真沒見過比你更愛念書的女孩子,研究生之后你是不是還打算考個博?”
明媚眨眨眼,“可以考慮噢?!?br/>
傅子宸說:“那咱先把證領(lǐng)了吧?!?br/>
明媚嘩啦嘩啦翻幾頁書,“啊啊,時間過得真快,又快關(guān)門了,怎么還有這么多沒看完。哎我說你,明天還是自個兒玩去吧。還有,你們研究生咋這么閑呢,都不用去搞研究的嗎?”
傅子宸簡直哭笑不得,一把拽起她:“那就走吧,陪大爺吃宵夜去?!?br/>
連續(xù)熬了好幾個夜晚,洋洋灑灑幾萬字,總算是把論文給搞定了。明媚長長呼出一口氣,倒在床上蒙頭大睡了整整十二個小時。那一覺極安穩(wěn),什么夢都沒有,果然是人在累極的時候最好入眠,什么也不會想。
接下來就是畢業(yè)典禮了,明媚在兩年前參加過傅子宸的畢業(yè)典禮,都是些老套路,只是真正換到了自己,那種切身的離別愁緒就更加濃厚了。雖然她升的是本校的研究生,在這個學(xué)校還得繼續(xù)待上三年,但很多同學(xué)已經(jīng)找了工作,此番離別,什么時候再見,就真的不知道了。
那晚的散伙飯吃得極為傷感,也很熱鬧,明媚她們班五十五個人,五十個男生,這陣勢拼起酒來,那真是要鬧翻天的。學(xué)校外面的那家餐廳被他們包了下來,啤酒一箱箱地往里面抬,喝到最后,一個個赤紅著眼睛,排著隊去洗手間里吐,還有人蹲在桌子下面抱著個垃圾桶一邊吐一邊痛哭流涕,一邊高歌著:今宵離別后,何日再相逢。
惹得滿屋子的人哈哈大笑,笑過之后,又忍不住陣陣黯然,大叫著,再喝,繼續(xù)喝,不醉不歸。
五個女生也被灌了不少酒,還好明媚這些年跟著艾米莉與夏春秋一起喝,酒量已大大提升,但還是免不了微醺。
趁著最后大家發(fā)酒瘋的時候,她偷偷地溜了出來,蹲在路邊給傅子宸打電話讓他來接。
上了車,傅子宸見她意識模糊,便誘惑她說:“去畢業(yè)旅行吧,一生也就一次。”
明媚頭沉沉的,喃喃地跟著他念:“一生也就一次……”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啊?!?br/>
當(dāng)她第二天睡醒之后,想反悔也容不得她了,傅子宸當(dāng)晚就訂好了機(jī)票,目的地是新疆,明媚最想去的地方。明媚見他都安排好了,索性一切聽他的,畢竟這是他們交往后的第一次旅行。
第二天下午出發(fā)時,傅子宸原本要接她一起去機(jī)場,但明媚拒絕了,反正都是打的,在機(jī)場碰頭更省事。
飛抵烏魯木齊已經(jīng)晚上八點(diǎn)多,又等了近半小時的行李,租車抵達(dá)預(yù)訂好的酒店時快十點(diǎn)了。傅子宸向來挑剔,飛機(jī)餐只隨便吃了兩口,到這個時候早就餓了,明媚也吃的少,想著快點(diǎn)辦好入住手續(xù),然后去饕餮一頓,聽說烏魯木齊的夜市非常豐富,她在飛機(jī)上就垂涎不已了。
“小姐,不需要您的身份證?!本频杲哟〗闶且晃皇制恋男陆镜毓媚铮髁恋拇笱劬镄顫M笑意。
“嗯?”明媚遞證件的手頓住,望著她手中傅子宸的證件,愣了愣,隨即就明白過來,他只訂了一間房!
這么想著明媚偏頭去看傅子宸,眼神里的疑問不言而喻,傅子宸也正望著她,嘴角微微挑起,明知故問:“嗯?
有什么問題嗎?”
這家伙裝什么傻!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明媚氣恨地想,正準(zhǔn)備開口,接待小姐已將房卡遞過來,“辦理好了,先生小姐,祝你們旅途愉快!”
傅子宸接過卡,然后拽著明媚便往電梯口走。
“喂!”明媚抗議。
“嗯。”傅子宸頭也沒回。
“那個……”
“什么?”
“就是那個……房間……”
“房間有什么問題?”
說著已經(jīng)走到了電梯口,電梯正好停在這一層,摁下按鈕,傅子宸拉著明媚進(jìn)了電梯,將行李箱擱下,這才偏頭看向她,眼角眉梢盡是笑意,重復(fù)了一遍:“房間有什么問題?你不喜歡這家酒店?那明天我們換一家好啦?!?br/>
語氣要多認(rèn)真就有多認(rèn)真。
“哎,不是……”明媚恨不得一巴掌拍暈他,從前沒看出他這么會裝啊。但讓她直接開口問“為什么只訂一間房”,她覺得好尷尬。其實(shí)在去往機(jī)場的路上,明媚就想到過這個問題,她也有心理準(zhǔn)備,她已經(jīng)22歲了,也并非過分保守的女孩子,更何況同行的是自己愛的男人,可真的到了這時候,她心里還是很緊張。
“?!币宦?,十五樓已經(jīng)到了,出了電梯往左走幾步,便到了房間前,傅子宸刷卡時明媚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再深呼吸一口,傅子宸微微側(cè)目,望著她緊張的模樣不禁好笑。
當(dāng)房間燈光全部亮起時,明媚望著碩大的客廳里兩扇洞開的臥室門時,猛地一愣,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傅子宸耍了,原來他訂的是套房。
“傅子宸?。?!”明媚轉(zhuǎn)身,怒吼。
“哈哈哈!”傅子宸憋了好久的笑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出來,“真難得呀,沒想到你也有結(jié)結(jié)巴巴的時候呀,太難得了!”
“還笑,你這個渾蛋!”明媚抓過沙發(fā)上的靠墊便往傅子宸身上砸,他輕巧避開,靠墊落在地上,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接踵而至。四個靠墊一下子被明媚利用完,她還不解氣,想也沒想便抄起茶幾上的遙控板扔了過去,小物品可比輕巧的靠墊速度快多了,傅子宸沒想到她還會扔,一個閃避不及,額頭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挨了一記。
“?。 彼嬷~頭痛呼一聲,身體也蹲了下去。
明媚這時已回過神來,看著在地上滾了兩圈的遙控板,又見他痛成那樣,心里不禁后悔,趕緊跑到傅子宸身邊,伸手去拽他捂著額頭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吧?流血沒有?給我看看?!?br/>
傅子宸不語,也不肯松手,只悶哼了一聲。
明媚急了,雙手并用試圖扒開他的手,沒想下一秒雙手被捉住,傅子宸的臉赫然放大在她面前,嘴角微挑,狹長的桃花眼里盡是笑意,額頭完好無缺,別說血跡,連個印子都沒有!
“可惡!耍我很好玩是吧!”明媚狠瞪他一眼,試圖甩開他的手起身,卻被他緊抓住,明媚一個蠻力,手沒抽出來,反而身體往后傾倒,慣性作用,傅子宸也跟著倒了下來,不偏不倚,他整個人覆在她的身體上,四目相對,兩張嘴唇相隔不過幾毫米,呼吸淡淡地噴灑在彼此的臉上,房間里這樣寂靜,只有兩個人的心跳聲與彼此的氣息縈繞著。
傅子宸眼神灼灼,這樣專注的凝視令明媚的臉不禁氤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她眼睫眨了眨。不過瞬間,她只覺嘴唇被溫?zé)岬挠|覺覆蓋,整個世界暗下來,她情不自禁地閉眼,而他灼熱的唇緊緊貼著她的,令她透不過氣來,忍不住嘴唇微張,試圖吸入新鮮空氣,卻恰好給了他機(jī)會,他的舌卷著她的,熱烈而纏綿,如疾風(fēng)暴雨般瘋狂肆虐。
明媚只感覺渾身發(fā)軟無力,原本攤開在地毯上的雙手情不自禁地繞上了他的脖子,仿佛要抓住一根浮木,以免自己在這樣的暗黑中沉淪致死。殊不知她的舉動卻給了傅子宸一個暗示,他的手緩緩滑過她的腰部,從t恤下端探入,慢慢往上游移,內(nèi)衣暗扣被他解開。他的手指仿佛帶著火焰,所到之處令明媚不禁一陣戰(zhàn)栗,這樣的戰(zhàn)栗令她整個人清醒了幾分,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打住!快打?。≡龠@樣下去……她伸手試圖推開他,可這個時候傅子宸哪里還能停得下來,一只手捉住她推他的手,唇舌間的吻再加深幾分,直吻得明媚快不能呼吸,仿佛全身力氣都抽走一般。
傅子宸終于稍稍與她拉開了一點(diǎn)距離,卻并不打算放過她,嘴唇移到她耳后,吻了吻她的耳垂,聲似呢喃充滿著誘人的蠱惑:“別怕?!?br/>
明媚還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他攔腰抱起,一路進(jìn)了臥室,扔在那張大得過分的床上,細(xì)細(xì)密密的吻再次壓了上來,額頭、眉毛、眼睛、鼻、臉頰,最后是嘴唇,隨著他愈加激烈的熱吻與手指的溫度,她的身體又熱又難受,僅存的理智也一點(diǎn)點(diǎn)失去,閉上眼,讓自己跟著他一起,像是漂浮在云端,又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
當(dāng)鉆心疼痛傳來時,她手指緊緊掐進(jìn)他的背,淚水混合著汗水淌下來,又被他一點(diǎn)點(diǎn)吻掉……第二天上午兩人是被餓醒的,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早過了賓館的自助早餐時間。明媚反而開心,賓館的自助餐都一個樣,既然出來旅行,美食方面自然是得自己去穿街走巷地尋覓。
找了家小巷子里的維吾爾族餐廳,點(diǎn)了一小桌子的小吃,明媚胃口奇佳,竟一點(diǎn)都沒浪費(fèi)全部解決掉,惹得傅子宸連連嘆息:“天吶,你這么能吃,會不會把我吃垮?。俊?br/>
“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泵髅念^也不抬。
“想得美!”
飯后,他們?nèi)プ廛囆姓勛廛囀乱?,傅子宸選的是一輛適合長途旅行的越野,明媚終于明白為什么出發(fā)前傅子宸讓她帶上駕照,自駕游令她對這次畢業(yè)旅行的期待更濃幾分。
新疆地大物博,沿途盡是好風(fēng)光。他們此行安排了一個月的時間,在烏魯木齊只打算待兩天,然后駕車先走北疆,再入南疆。
出發(fā)時先去超市采購了路上必須品,多是飲用水與食物,以及常需藥品。明媚興致勃勃地要求駕駛第一站,她的駕照拿到了一年多,卻還是第一次開車上路,既緊張又興奮。在城區(qū)時好幾次差點(diǎn)擦上別的車,看得傅子宸心驚膽戰(zhàn),但卻還是鼓勵著讓她一路開上了公路。明媚不負(fù)他望,在寬敞的公路上漸入佳境,面對傅子宸的表揚(yáng),她洋洋自得地將手伸出窗外,大聲喊:“新疆,我們來咯!”
高山、草原、湖泊、沙漠、戈壁、胡楊林,一路上風(fēng)光無限,這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在這里,各種迥異的風(fēng)光和諧共存,飽足了眼福,也飽足了口福。明媚不挑食,而且對地域特色的食物總是躍躍欲試,每次總是吃得津津有味,傅子宸覺得訝異,有的食物,看起來很奇怪,味道確實(shí)也不咋地,她竟然也吃得那么美滋滋的!
他忍不住打趣她說,大概把你丟到哪兒都不會餓死了吧。
明媚挑挑眉說,那是當(dāng)然,我就跟那打不死的小強(qiáng)一樣強(qiáng)悍!其實(shí)能練就這樣毫不挑剔的功力,真的要感謝跟宋引章在南海工作的那段日子,環(huán)境艱辛,壓根沒得挑。愛挑三揀四的人,是從未吃過苦受過累。
傅子宸在吃穿用度上一向很挑剔,但明媚很慶幸這次旅途上他的隨意與將就,就算住宿簡陋,食物難吃,他也從不抱怨,更不會表現(xiàn)出什么情緒。不好吃就少吃點(diǎn),隨后餓了就吃點(diǎn)帶的干糧。有一次他們借住在當(dāng)?shù)厝思业奈葑永?,條件很簡陋,床又窄又硬,瘋玩了一天,十分疲累,傅子宸那天有點(diǎn)不舒服,怎么都睡不好,明媚有點(diǎn)歉疚,對他說起,他將她擁緊幾分,在她耳邊輕笑著說,傻瓜呀,我不覺得辛苦。更何況呀,他拖長了聲調(diào),抱著你睡,再硬的床我都覺得又軟又舒服。說著嘴唇就貼上她的,熱熱的吻鋪天蓋地而來,讓她毫無反抗的余地。
他真是一個很會講情話的人,聽多了,明媚還是忍不住會心跳加速,臉頰發(fā)燙。
有句話說,一起旅行最考驗情侶之間的關(guān)系,如果能夠出門三個月回來,還能一起生活,那你們可以直接去領(lǐng)證了。
他們只有一個月的假期,而且才走了半個月,但這些天來,明媚跟傅子宸從未起過爭執(zhí),連意見不合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每次明媚征詢傅子宸的意見時,他總是說,這是你的畢業(yè)旅行,當(dāng)然一切聽你的。
這樣小小的寵溺與體貼,讓明媚覺得窩心。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離開時,明媚竟生出不舍,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旅行,也是有生之年過的最輕松悠閑的一段小時光。
坐在返程的飛機(jī)上,她望著窗外的流云,忍不住輕輕感嘆,時間過得真快,回去后,我一定會想念新疆的。
傅子宸將下巴擱在她肩胛里,笑著說:“舍不得啊,要不我們下飛機(jī)后立即再飛回來?”
明媚沒好氣地瞪了眼他。
他哈哈大笑,說:“既然你喜歡這里,我們明年再來玩吧,秋天來,聽說秋天又是另一種不同的風(fēng)光,非常美。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回去得好好養(yǎng)皮膚咯!”
新疆日照長,夏日的陽光熾烈,擦了防曬霜也管不了太大作用,明媚曬黑了,還瘦了點(diǎn)。
明媚哼一聲:“怎么,嫌棄???”
傅子宸趕緊說:“其實(shí)這樣的膚色看起來很健康,更漂亮了。”
黑黑瘦瘦的有什么漂亮的,但明媚聽著這話,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回島城的第二天,明媚去了趟艾米莉家,她給艾爸艾媽帶了新疆的一些特產(chǎn),也給章魚帶了些,正想打電話約章魚,哪知他卻先約了她喝酒。
剛一落座,章魚便塞給她一張大紅請柬,明媚嚇了一大跳,“章魚,你要結(jié)婚了?怎么都沒聽你說起啊,也太突然了吧!”當(dāng)她翻開請柬,看到新娘的名字時,整個人都呆住了,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新娘竟然是林妙!
章魚一口氣喝完一整瓶啤酒,苦澀地笑了聲,“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不可思議。”
明媚還在怔神中,久久沒能接腔。
“她懷孕了。酒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彼珠_了一瓶酒,“哪怕一切都是個錯誤,但是明媚,我也只能將錯就錯。我不能讓一個女孩子獨(dú)自去承擔(dān)這些?!?br/>
明媚望著他,心里的感受復(fù)雜難辨。艾米莉懷孕的時候,那個男人給了她一張卡。而同樣的事件,林妙遇上的是章魚,她何其幸運(yùn),她得到的是一場婚禮。哪怕他現(xiàn)在并不愛她,但他依舊會對她好,給她一個家,承擔(dān)起所有他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
有時候,責(zé)任比愛,來得更為重要。
“明媚,我曾經(jīng)以為,這輩子我都會跟她在一起。我以為,我的新娘只會是她。你知道嗎,那是我從小到大的一個夢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