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臣和王繪在泗州提心吊膽地呆了十來天,終于等到了一個稍微好一點的消息:右元帥撻懶要召見他倆。
對于撻懶的突然召見,魏良臣感覺有些意外。
除了撻懶外,另外還有四個穿紗袍頭巾的人一起參加了會面。
撻懶身材不高,面容看上去有些和善,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官話。
“兩位使臣遠來辛苦,本帥近來公務繁忙,今日才得空,請兩位多多包涵。”撻懶還比較客氣,“不知兩位此來所議是何事?”
“元帥,我二人奉了皇帝之命,此來是為了兩國息兵交好,保持我朝的疆土,只要上國同意,我朝愿每年貢銀絹二十五萬匹兩?!?br/> “元帥,我朝的疆土是指章誼南回時的國土?!蓖趵L補充了一句,雙方打生打死這么些年,地盤變化挺大的。
“打戰(zhàn)的事我們要先論個是非曲直,師出有名?!鼻皫滋毂豁n世忠敲了一棍,感覺有氣難咽,撻懶不愉地質(zhì)問道:“淮南一帶的州縣,已是我大金國交定與大齊的,后來被你們江南擅自占據(jù);如今我大軍到來,你們又令韓世忠趁我不備前來偷襲,這是什么道理。”
“元帥,這淮南州縣的事情,此前貴國來使的國書中并沒有提到,只是說淮南一帶兩國都不得屯兵,我朝一直是遵守這個約定的?!?br/> “那我來問你,襄陽州縣都是大齊已有之地,那為何還令岳飛前來侵奪?”
“襄陽六郡在王倫回國時是屬于我朝的土地,后來被劉豫的李成所侵占,李成又暗中勾結(jié)水寇楊么,想占地為王。我朝怕其包藏禍心,于國有害,才派遣岳飛收復,我們只是拿回本來屬于自己的東西,并不是主動生事,請元帥明鑒。”
“你們此番來可有國書帶來?”
“有?!蔽毫汲紡纳磉叺腻\盒中取出了兩封國書遞給了撻懶,一封是議和的、一封是迎請二圣的。
“秦中丞現(xiàn)在可好?這個人原在我軍中,是一個很不錯的人?!?br/> 見撻懶發(fā)問,魏良臣把秦檜的情況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心想秦檜真的和撻懶有勾連無疑。
草草看了幾眼國書,撻懶有些不快地問道:“那你們怎么還要求我們歸還河南故地呢?”
魏良臣還未答話,王繪搶先說道:“元帥容稟,我朝祖宗陵寢和宗廟都在河南,圣人說祭祀不絕才可成國,所以我朝再三懇告,請上國復我朝宗廟陵寢所在,以結(jié)兩國邦交友好,不知道上國能否讓劉豫答應此事?”
“哼,”撻懶輕蔑地哼了一聲,說道:“劉豫雖號皇帝,但只是我國一附庸,我們讓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王使臣,此去杭州,幾日可以來回?”
“星夜兼程,來回不過半月?!?br/> “嗯,”撻懶不動聲色地應了一下,便默不作聲,顯然是心中正在計較。
“這樣吧,”小半會兒撻懶才開口,“請二位使臣再等上兩三天,等左元帥來了,我們詳細地把事情商定好了,就送你們回朝?!?br/> ……
“元帥,您真的答應議和?”
送走了魏良臣和王繪,撻懶的幕僚迫不及待地問道。
“唉,”撻懶嘆了一聲,說道:“議和一事是未雨綢繆。我一向主張兩國息兵講和,此次南下是國主的意思,我也沒辦法。南朝已不是四年前的南朝了,想要徹底收拾他們哪有這么容易,前幾日大儀鎮(zhèn)和承州之敗就是個教訓,南朝現(xiàn)在不是那么好相與了。萬一此次出師不利,我們也好有個回旋的余地。而且我剛接到密報,國主近來沉疴又起,病重多日,萬一…,這國中定然有變,我們不得不早做打算。”
……
平江府姑蘇城,趙構(gòu)算是故地重游,不過和幾年前相比,那次是倉皇難逃,此次是北上親征,心情和境遇截然不同。
“官家,趙相求見?!?br/> “快宣?!闭诔燥埖内w構(gòu)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今日俺也要學學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趙相,快坐?!?br/> 私下場合,趙鼎也不拘禮,在趙構(gòu)對面半坐了下來,將手中的文書呈了過去:“陛下,韓世忠有札子到?!?br/> “陛下?!?br/> “嗯?!壁w構(gòu)一邊看著韓世忠的札子一邊應了一聲。
趙鼎埋怨道:“這平江知府孫祐也太不會辦事了吧?!?br/> “嗯?趙相何出此言?”
趙鼎用手摩挲了一下吃飯的桌子,惱道:”陛下您看看這桌子,怎能如此粗鄙?!?br/> 趙構(gòu)吃飯的桌子確實不咋地,桌面隱隱可見一些劃痕,腿腳上還有小塊的殘破,確實和趙構(gòu)無比尊貴的身份不匹配。
“呵呵,”趙構(gòu)似乎不以為意,半開玩笑著說道:“趙相你還沒瞧仔細嘞,這桌子還是寺院里弄來的,你看這里,還有寺院的題識?!?br/> “這個孫祐太不像話了。”
“趙相,不妨事。”趙構(gòu)大度地擺了擺手,說道:“國事困難,民生多艱,朕吃穿用度簡陋些又何妨。只要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只要能迎還二圣,再安九廟,這帝王之尊自然就在,無需在意這些小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