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嫂到了公司坐在辦公室里做事，腦子里總是想著這些，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佟川走了進來。
????“吃飯了？”佟川把飯菜放在六嫂的桌子上。
????“我不餓呢?！绷┱f。
????佟川端著自己的那份飯菜坐在沙發(fā)上吃了起來。
????“我今天上午跑了半天，沒時間問你，昨天怎么樣？”佟川一邊吃一邊說。
????原來，這個地方現(xiàn)在成了熱門，租金一再上漲，六嫂和佟川商量了一下決定搬家，佟川就是為了這個找地方去了。
????“跑的怎么樣？”六嫂是實在沒精神說這些煩悶的事，轉(zhuǎn)移了話題問佟川。
????“在順義找了塊地方，不過什么都沒有，一切都得從頭蓋?！辟〈ㄕf。
????“哪來的錢？”六嫂問。
????“我跟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政府和村委會談了，跟他們合資，他們出地方我們出錢蓋房，條件是招他們的人做工?！辟〈ㄕf。
????“那咱們的人呢？”六嫂問。
????“辭了！”佟川低著頭吃飯說。
????“說辭了就辭了？”六嫂說。
????“你是不知道，咱們現(xiàn)在付給工人的錢，一個人夠那的人三個的工資，不辭了怎么辦？城里人用不起呀？”佟川說。
????“可是我怎么跟大家交代？無緣無故的辭退工人？”六嫂說。
????“你這不是搭棚舍粥，做生意沒有賣孩子的心思你掙不到錢?！辟〈ㄕh。
????佟川的話觸動了六嫂的心思，不由得說了一句：“男人的心都是鐵打的?！?br/>
????“唔？”佟川嘴里嚼著飯菜停了下來，不知道六嫂為什么有這樣的感慨。
????“那幾個老人兒你得給我留下?！绷┱f。
????“說到老人我倒是想跟你說說，就說譚鑫吧，整天吆三喝四的在廠子里轉(zhuǎn)悠，把吃公家飯的范兒拿到這來，養(yǎng)著他干嘛？還有那范興章，一個小小的改動弄倆禮拜，等東西出來了黃瓜菜都涼了，趁早兒打發(fā)了?！辟〈ㄕf。
????“當(dāng)初是我請他們來的，怎么打發(fā)？”六嫂問。
????“怎么不好打發(fā)？用不了這么多人了，每人多給一個月的工資叫他們走人完事了！”佟川說。
????“你怎么說的這么輕巧？我們在一起共事這么多年，我怎么忍心？”六嫂說。
????“這可是你自己的買賣？他過去是你的領(lǐng)導(dǎo)這我知道，可是過去給你發(fā)工資的是共產(chǎn)黨不是他。”佟川說。
????“你讓我再想想?！绷┱f。
????“女人就是優(yōu)柔寡斷?！辟〈ㄕf。
????“是呀，女人要不是優(yōu)柔寡斷，哪來的你們這些男人的忘恩負義！”六嫂說。
????佟川越聽越覺得六嫂這話里有所指說：“你今天是怎么了？說話就橫著出來？”
????“你先忙你的去吧，我心里亂想一個人待會兒?！绷┱f。
????佟川聽了站起身來說：“要是地方談妥了你得跟著我去看看?！?br/>
????六嫂在自己的辦公室整整的悶了一天，大概佟川看出六嫂的情緒不好告訴了其他的人，所以沒人找她。
????一天什么都沒干，可身上卻跟散了架一樣的無力，想到回家也犯愁，因為無論是回到南菜園還是自己跟六哥住的地方都是一個人。
????佟川的話雖然跟六哥和自己的事沒關(guān)系，可是六嫂卻聽著非常的不順耳，她也知道佟川說的沒有錯，大概這就是自己因為心情敏感的原因。
????眼看天已經(jīng)黑了，外邊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動靜，六嫂決定還是硬著頭皮回家，她決定回他們住的地方，到了南菜園自己會想的更多，回到自己的家里好歹還有街坊二伯和二嬸兒。
????六嫂拿起包走到門前，關(guān)了辦公室的燈走出了門外，抬頭看見佟川站在門口。
????“你怎么還沒走？”六嫂問。
????“領(lǐng)導(dǎo)沒走我敢走嗎？”佟川笑著說。
????“你臭貧什么？”六嫂說。
????“走，帶你吃點兒東西去?！辟〈ㄕf。
????“我現(xiàn)在什么也吃不下?！绷┱f。
????“吃不下就坐會兒，反正你也是一個人兒，回家干嗎去呢？”佟川說著拉著六嫂走出了門。
????北京正是盛夏，晚上也是悶熱，大街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飯館把桌椅擺在了路邊，叫賣聲此起彼伏，烤羊肉串的煙熏火燎。一陣陣香味兒在空中漂浮。
????六嫂和佟川走在街上佟川看了看說：“想吃點兒什么？麻辣酸甜，冷熱葷素隨你挑?！?br/>
????“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喝點兒涼的?！绷┱f。
????“好，涼的好辦，咱們?nèi)コ岳涿嬖趺礃?？”佟川說。
????佟川把六嫂帶到不遠處一家冷面館，門臉講究，進了門竟然是鋪著紅地毯的飯店。
????“這是冷面館兒？”在六嫂的印象里，冷面館都在街邊上，門臉也沒這么講究都不大。
????“這是朝鮮使館開的，正宗的朝鮮冷面館?！辟〈ㄕf。
????“怎么沒幾個人？”六嫂問。
????“在這兒吃一碗冷面夠小飯館吃一天的價錢，來的人自然就少?！辟〈ㄕf。
????“沒人來不賠本兒？”六嫂說。
????“叫花子的開戲，要的是場面，這是國家的買賣不怕賠錢?！辟〈ㄕf。
????屋里的燈光很暗，加上地上鋪著地毯，穿著鮮族服裝的服務(wù)員走來走去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服務(wù)員遞過菜譜，佟川翻開第一頁竟然是金日成的相片，佟川看著服務(wù)員問：“這是吃菜還是吃人呢？”
????服務(wù)員笑了笑佟川點了菜，服務(wù)員端上一壺大麥茶，佟川給六嫂倒了一杯。
????“白天咱們說的是公事，現(xiàn)在下班了咱們說點兒私事，看來這一趟去看六哥不痛快，到底怎么回事能跟我說說嗎？”佟川說。
????佟川的追問讓六嫂很為難，因為從昨天到今天她整整的想了這么長的時間，答案在她看來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這些留在腦袋里的痛苦，她甚至都沒有了訴說的欲望。
????“沒什么不痛快的，真的！”六嫂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卻盯著眼前的那個銅碗里的冷面。
????“不對，我從早晨就看出來了，你的情緒不對。”佟川繼續(xù)追問著。
????“沒什么不對的，這世界上本來也沒有對和錯?！绷┱f。
????六嫂這種刻意回避甚至武裝起來的樣子佟川還是第一次看到，一時也不知道下面該怎么說。
????“心里不痛快就說出來，總比憋在心里要強?！辟〈ㄕf。
????“說出來就比憋著強？這些年我說也說過憋也憋過，我怎么就沒看出哪個更好呢？”六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