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被老娘叫了回來重新坐在椅子上，老娘說：“小六子，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是孩子了，你得自己頂門立戶的過日子了，咱們得?！?br/>
????六哥不知道老娘要說什么，坐在那沒說話。

????“按說你的事我就可以完全不管了，你可以另起爐灶自己過自己的日子?！?br/>
????“怎么個另起爐灶法？”六哥問。

????“你們兩口子自己單做單吃。”老娘說。

????“就這么一個爐子，叫我們單做單吃，這何必呢？”六哥說。

????“那好，不單吃你們就得交過日子的錢，你想好了交多少？”

????六哥從參加工作以來，工資都是交給老娘的，他沒算計過過日子的事，自然說不出數(shù)目，想了想說：“我一直不就是把錢交給您哪，我哪知道交多少錢？”

????“你們交出一個人的工資來，這沒找你多要，我還得伺候你們飯呢?！崩夏镎f。

????“成……。”六哥說著站起身來。

????“先別忙，你猴急的干嘛？睡覺的日子有的是，只怕你有一天睡煩了，這個事你做的了主嗎？”老娘說。

????“這有什么做不了主的？”六哥說。

????“你的事現(xiàn)在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你得跟你媳婦。”

????“好！我問問她?！绷缯f。

????“麻利兒的，吃飯是沒有禮拜天的，這個月就這么湊合了，大家伙混著，下個月開始，無論你怎么商量，我說的這個數(shù)目不能改了，這不是食堂，你多少也得考慮你倆妹妹還在上學。”老娘說。

????六哥聽了轉身走了，二毛爬在炕上轉過頭來問老娘：“媽，什么叫猴急呀？”

????“去！小丫頭片子，洗腳去！”

????六哥回到屋里，六嫂正在洗涮，看見六哥進來說：“你媽叫你干嘛？”

????六哥把剛才的事給六嫂說了一遍說：“叫我跟你商量呢?！?br/>
????六嫂更是沒過過日子，搖了搖頭說：“我可不管這個，你看著辦?！?br/>
????“我把我的工資交了，我花什么呢？”六哥說。

????“我給你呀?！?br/>
????“找你要小錢兒？”六哥想到忽然落到這個地步有點擔心的問。

????“你要這樣說，小錢兒我都不給你?！绷┱f著脫了衣服上了床。

????到底是新婚的夫妻，激情正旺盛，六哥聽了六嫂的話按倒了她說：“你要讓我當無產(chǎn)階級，我現(xiàn)在就收拾你！”

????“別大呼小叫的，這和那屋就隔著個窗戶，我想起來就別扭?！绷┩崎_六哥說。

????六哥坐起來就著六嫂的盆洗腳，六嫂說：“換點水，都成了湯了，好好洗洗你的臭腳，熏死誰，我要知道結婚得受這個罪，我才不找這麻煩呢。”

????六哥洗了腳，六嫂從床下又拿出個盆來說：“還得洗?！?br/>
????“還洗哪？”

????“你說呢？”

????六哥洗完上了床，六嫂說：“我看你們家沒有衛(wèi)生習慣，我來了這幾天就沒看見你媽漱過口，二毛只洗洗腳就睡覺，連臉都不洗，唯一干凈點的就是大毛了。你再看看屋里，摸哪哪是黑的，廚房都進不去人，怎么就沒人歸置呢？”

????“你嫌我們家臟？”六哥說。

????“不是嫌，就是臟嗎！我可受不了?！绷┱f。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入鄉(xiāng)就得隨俗?！绷缯f。

????“我就不信，臟著還有理了？別人我管不了，你得聽我的，從明天開始，你得好好板板你的那些臭毛病，在屋里不許抽煙，痰不許吐在地上，每天下班洗了澡回來，晚上要把身子洗干凈?！绷┮豢跉庹f了很多規(guī)矩。

????六哥聽了搖了搖頭說：“都說娶媳婦受管制，看來還真是這樣，我們院里這么多家，也沒人像你似地？”

????“瞧著誰家舒坦你找誰去呀，你要是再這樣臭豬似地，你就別跟我一塊兒。”六嫂說。

????“有完沒完?！绷缯f這來了興致。

????雖然兩個人小心翼翼，到底是只隔這一個窗戶，老娘這屋聽的清清楚楚，二毛還沒睡，聽見動靜問：“媽，他們干嗎呢？”

????老娘瞪了二毛一眼“你死覺不死覺，等著我把你扔出去呢？”

????六嫂結了婚，剪掉了大辮子燙了頭，也許是本來就漂亮，或許是結了婚的女人像綻放的花，顯得更好看。院子里來了個新媳婦本身就是個亮點，六嫂又有招人的模樣，街坊們沒有不咋么嘴兒的。

????“小六子可撈著了，怎么找了這么個媳婦？”

????“這小子他媽走了桃花運了。”

????“就他們家那樣，指不定是怎么連蒙代唬的騙來的呢。”

????“瞅著他媽怎么好像不待見這兒媳婦似地呢？娶了兒媳婦倒是整天耷拉著臉?！?br/>
????“那還不得拿出點婆婆的樣兒來？千年的媳婦熬成了婆，容易嗎？”

????街坊們就這樣背后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六嫂下班到六哥家比以往回自己的家要方便，只倒一趟車，順路也賣回菜來。雖然不會做飯，洗菜卻是她的事，水管子前邊就是街坊們和六嫂搭訕的地方。

????街坊二伯是最積極的一個，只要看見六嫂到了水管子前，一定拿出個盆或者壺出來，為的是和她說話。

????“下班啦六子媳婦？”二伯說。

????“啊，吃了嗎您？”六嫂答應著。

????“沒哪，霍！賣的芹菜，放點熏干兒（一種熏制的豆制品）可是好菜呀?！倍f。

????“瞧這媳婦可真是有樣兒，小六子可是修來的！”院子里面住的瞎姥姥說,瞎姥姥因為白內障眼神不好。

????二伯看著六嫂洗菜，自己站在水管子旁邊聊天，直到六嫂洗完了走了，他拿著空壺回了家，二嬸兒看見一腦門子氣的說：“水呢？”

????“哦，瞧我在記性?！倍f著又去打水。

????“人家娶媳婦你眼睛直什么，那么大的歲數(shù)，一點人樣兒沒有?！倍饍翰粷M的說。

????六嫂和院子里的人隨和，看不慣的是六哥的老娘，跟大毛說到：“看見沒有，天生就是個招惹人的玩意兒，洗個菜也得聊半天兒。你哥哥命苦，娶個張八燕兒（性格外向）的媳婦兒，有他好日子過！”

????“媽，您少操點心吧，那人家街坊跟我嫂子說話，她能不理嗎？”大毛說。

????“怎么沒人跟我說話？”老娘說。

????“您不是熟人嗎，我嫂子剛來，大家自然就新鮮?！贝竺f。

????“哼！天生的招花惹草的玩意兒，你瞧對門的二伯，瞧見她眼珠子都冒血，二伯什么玩意兒？搞破鞋的能手，不然不能提前就叫廠子里的人給哄回家來。母狗不搖尾巴，公狗不上前兒?！崩夏镎f。

????“媽，您少說兩句不成嗎？回頭讓人家聽見，您要是不樂意我嫂子洗菜，明兒我洗?！贝竺f。

????“你洗菜，媽做飯，她干嘛呀？等著吃現(xiàn)成兒的？”二毛在旁邊接過來說。

????“你少生點兒是非行不行，什么都有你！”大毛說。

????一連一個月，六嫂沒有回家，因為她一直對母親的態(tài)度難過，盡管她明白母親是為了她，可她不能接受這些。上班工作忙，她沒時間想這些，回家?guī)椭杉覄账植荒芟?。休息的時候，她會和六哥去逛街，并不買什么，六哥顯得不耐煩，她有時候自己去。她覺得和街坊們的交流反倒讓她心寬，這些人善良，盡管他們說的話不一定就是他們心里想的，但他們是沒有惡意的，她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六哥老娘對這些的看法。只有晚上，當六哥睡著了，她會偷偷的想母親，她咬著牙不回去是賭氣，她在想，母親一定會想她，她一定會想個什么法子叫她回去，只有那個時候，她才覺得又回到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