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抓現(xiàn)行
　　晚九點，錢希西接到女老板緊急呼叫的電話。
　　“客人預約明天下午？需要我罵他？可是我……不擅長教訓別人，尤其是一個大男人。要不要我問問張佳云有沒有空？……哦，您給她打過了呀？她明天沒時間嗎？……嗯，老板明天見?！?br/>　　錢希西與女老板愉快地結束通話。然后給張佳云發(fā)微信，問她為啥有錢不賺？
　　張佳云：我明天要和我男朋友出去玩兒，你要是感覺勉強……就別去了。
　　錢希西看著剛賺到的兩百元，思忖片刻還是決定試試，但愿客人的要求不要太高。
　　翌日下午，她準時抵達小門店。
　　女老板坐在吧臺喝酒，朝她指指里面，示意客人已經(jīng)到了。
　　“您看到客人的長相了嗎？多大年紀？兇不兇？”
　　女老板搖搖頭，“他進門的時候就戴著帽子、口罩和墨鏡，不過聽說話聲應該不超過三十歲，總之一句話，他想聽你怎么損他你就怎么損，千萬別留面子?！?br/>　　錢希西誠懇點頭，話說這年頭的奇葩還真多，花錢找罵也是醉了。
　　她站在門前調(diào)整呼吸，謹慎地敲門走入。
　　男人裹得很嚴實，就跟動漫里的狗仔一個打扮。他一襲黑衣，雙手環(huán)胸，雙腿疊摞，雖然看不到五官，但不由讓錢希西隱隱感到壓迫的氣場。
　　這哥們兒真是來找罵的嗎？怎么橫看豎看都像是來罵人的？
　　“先生您好，請問需要我在哪方面對您進行……人身攻擊？”
　　男人戴的墨鏡為純黑色，他微揚下頜，將店里準備的變聲器抵在口罩前方，低沉地說，“你有憎恨的人嗎？”
　　錢希西木訥搖頭，“憎恨別人就是懲罰自己，如果我覺得哪個人特別可恨，我最多是不再來往。”
　　男人應了聲，又問，“你應該有男友吧？你們平時怎么吵架？”
　　想到蔣學長，她不由羞澀一笑，“有的，不過我男友很斯文，我們目前還沒吵過架，也不希望日后會吵架。要不這樣吧先生……您給我一個方向，告訴我您想聽我批判您哪方面的問題，比如懶惰、亂花錢、花心還是脾氣暴躁什么的？”
　　“你別告訴我，你長這么大就沒和別人拌過嘴？”
　　客人的口吻變得有些不耐煩，她當然也想賺這筆錢，于是很直觀地想到一個男人——段燃。
　　“有是有，也確實是男性友人，不過我通常是氣瘋了才會罵那個人幾句，他……”
　　男人揚手打斷，“行，你就把對那個人的不滿發(fā)泄在我身上，實話告訴你，我的脾氣確實不太好，尤其聽得不女人唧唧歪歪，我來這兒，就是為了練習忍耐力，你可以開始了，盡量說，不要緊張。”
　　“……”錢希西應了聲，坐到男人的對面，擰開礦泉水先潤了潤的喉，然后悠悠地抬起頭，直視男人墨黑的眼鏡片兒，眼角一橫，小試牛刀。
　　“你成天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給誰看？我窮就得看你的臉色嗎？每次去你家，你就說我守財奴、鐵公雞！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你個死毒舌臭傲嬌！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能不能有點風度？！就你這樣的，能找到女朋友才怪！我呸！”
　　男客人的承受力果然不高，他漸漸握緊拳頭，已然有些不淡定。
　　見狀，錢希西趕忙俯首致歉，“對，對不起先生，是不是我一上來太猛了？要不要降低攻擊值？”
　　男人明顯地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良久，緩緩搖頭，攤手示意她繼續(xù)。
　　“嗯，罵得好，我很滿意，非常滿意。”
　　“……”她怯生生地點下頭，又喝幾口水，一抹嘴comeon！
　　“是，你有錢，你可以任性，但任性也要有個限度！我不是你的出氣筒更不是你的誰！我也有脾氣，你想罵就罵想讓我滾我就得滾，你當你是無法無天的齊天大圣嗎？真是笑話啦！就算你是齊天大圣，還有如來佛祖鎮(zhèn)著你個潑猴兒！你最好別把我的容忍當成你蹬鼻子上臉的資本！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你，甚至早就受夠你了！要不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我早就！早就不搭理你了！”
　　啪地一聲，男人甩掉變聲器，拍案而起！
　　“我父母的面子用你兜著？！”
　　錢希西縮緊雙肩，這道化成灰兒她也不會搞錯的聲音，分明來自自自段燃本人！
　　男人雙手支在桌上，身子前探，停止在她的眼前。
　　她吞吞口水，鼓足勇氣取下男人戴的口罩，當薄而性感的嘴唇顯露出來，啊呀！果然是段燃沒跑兒！
　　“你你你……”
　　段燃扯下墨鏡，磨磨后槽牙，一字一句地問，“剛才那番話，都是你的真心話？”
　　他的眼睛猶如會噴火的發(fā)射器，錢希西慫包一個，趕忙搖頭擺手，“當當當然不是啊，怎么可能……我我我就是滿足客人，客人的要求?！?br/>　　啪地一聲，段燃再次拍響桌面，嚇得她雙手抱頭。
　　“我再問你一遍，你最好不要給我?guī)榫w，認真回答，”他扳正她的腦瓜，質(zhì)問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斷絕來往，如果是真，我成全你?！?br/>　　錢希西的頭部受到他雙手的桎梏，只能與他面面相覷。
　　憑良心說，段燃對她的好當然多過于壞，氣話不能作數(shù)。
　　“……沒有啊，我只是在賺錢，我怎么可能知道客人會是你，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工作？”
　　問完這句話，她也琢磨過味兒，張佳云曾幫她給段燃送過粥，兩人肯定互留聯(lián)系方式了，沒錯，一定是張佳云出賣了她！
　　蒼天，她認識的都是損友嗎？
　　“這話可是你說的，你確實不想跟我撕破臉，對不對？”
　　錢希西完全被他強大的氣場所控制，她機械地點點頭，徹底失去思考能力。
　　“好，既然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我就要對你的人生負責！”
　　語畢，他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女老板面前。
　　女老板看到客人的容貌，不由一怔，“哎呦，原來是個小帥哥？”她又看向深低著頭的，與客人手牽手的錢希西，基本可以確定彼此認識。
　　段燃沉下臉，舉起錄音筆，播放一段他與女老板的對話。內(nèi)容大致是，角色扮演的收費標準。
　　“你讓年輕女性陪陌生男性聊天，還把兩人關在那種密不透風的房間里，我問你，萬一發(fā)生危險，你付得起責任嗎？把你的營業(yè)執(zhí)照拿出來，我懷疑你嚴重超出經(jīng)營范圍，我不止要讓你停業(yè)整頓和罰款，必須讓你執(zhí)照吊銷！”
　　聽罷，女老板大驚失色，看店里的裝修也知道是酒吧，也就是餐飲執(zhí)照，如果工商來查，她肯定玩完！憤怒與慌張之余，她疑惑地看向錢希西，“姐姐我?guī)悴槐“?？！你居然存心害我？！?br/>　　錢希西焦急地擺著手，她也是被算計了好嗎！
　　更不幸的是，她了解段燃的性格，要么不說，說了就一定要斬草除根！
　　思及此，錢希西的冷汗都下來了。首先，她面朝滿臉委屈的女老板鞠躬致歉，繼而挽起段燃的手臂，本想把他拉到店門外求求情，可是段燃甩開她的手，死盯女老板的營業(yè)執(zhí)照。
　　“哎呀我看你是誤會了小伙子，酒吧生意不好，房租又貴，我也不過是混口飯吃，不信你問錢希西，我這里真的沒有搞色情服務呀！”
　　“別跟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男人了解男人，沒點想法的根本不會到你這兒來，沒出事兒是沒出事，真出事兒就是刑事案！”段燃摘掉鴨舌帽，抖了下細碎的短發(fā)，氣場全開，霸氣外露。
　　越說越滲人，女老板嚇得煙卷都掉了，“你究竟是什么人??？非要置我于死地？”
　　錢希西見女老板急得眼圈泛紅，她橫出一步擋在兩人之間，面朝段燃懇求道，“我昨天才來這里工作，老板人很好，對客戶的素質(zhì)也是嚴格把關，求你了段燃，給老板留一條活路，我保證再也不來打工，我現(xiàn)在就跟你回家，任你打罵絕無怨言，求你別告她，否則我真會感覺自己是個害人精?！彼瓜马肮ぷ魇俏易约阂龅?，沒有人強迫我，如果為此讓老板失去營生，我會內(nèi)疚一輩子……”
　　段燃不怕任何人耍橫，就怕錢希西軟磨硬泡，他長噓一口氣，燃燒在心中的怒火逐漸降溫。
　　周遭靜默無聲，錢希西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兒，呈低頭認罪狀。
　　此刻她根本不奢望保住工作，只希望段燃不要追究老板的違規(guī)行為。
　　但是段燃的脾氣，唉……前景不容樂觀。
　　時間在等待中慢慢熬過。
　　“除非你答應我，在開學前的這段日子里認真念書?！?br/>　　錢希西暗自一怔，他終于松口了！
　　“嗯嗯，我保證！”
　　“笑，你還有臉笑？去車里等我?！倍稳紵o奈一嘆，這也就是他發(fā)現(xiàn)的早，如果讓她遇到變態(tài)的客人，她哭都來不及！
　　換做平時，叫她出去等就算沒她事兒了，可是今天還牽扯到女老板的問題，人家沒作奸犯科沒有克扣員工，就因為段燃不喜歡她在這里工作，就要讓女老板遭受無妄之災嗎？
　　思及此，她牽起段燃的手，厚顏無恥地說：“我匆匆忙忙趕過來還沒吃午飯，餓得有點不舒服，你帶我去吃飯?！?br/>　　說著，她蓋住額頭，故意咳嗽兩聲。
　　段燃蹙眉相望，知道她目前大有可能在演戲，但也不排除是事實的小概率，他一翻手攬過她的肩膀，徑直走出店門。
　　錢希西不敢回頭張望女老板，她斂氣屏息，緊攥著段燃的衣袖，唯恐他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為難女老板。
　　在她的各種防范之下，段燃與她一同坐上車廂后座。當車輪滾動起來，她這才松開手指，終于可以正常呼吸。
　　“那個……你不會改天再去找老板的麻煩吧？”
　　“什么叫我找她麻煩？這種盈利手段本身欠考慮?！?br/>　　“呃，對對，我也覺得有點危險，不過經(jīng)你提醒，我想她一定會慎重考慮日后的經(jīng)營方式?！彼笄械匦χ?，現(xiàn)在哪敢惹他。
　　段燃睨她一眼，取出手機發(fā)微信。
　　錢希西伸長脖子偷瞄，還是擔心他不肯放過女老板。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反正你也認識?！?br/>　　她挑起眉梢，湊上前圍觀聊天記錄。段燃正與張佳云進行交談。張佳云承認是她帶錢希西去應聘，初衷很簡單，就是有錢大家賺，的確沒有認真考慮安全隱患，希望段燃不要過分責備錢希西。
　　她看著微信內(nèi)容齜了齜牙，壞蛋張佳云，昨晚提醒她一下也好??！為什么要當個守口如瓶的叛徒？話說她們才是同桌多年的好友??！段燃究竟給她的朋友灌了什么迷魂湯，致使好友義無反顧地倒戈？
　　“你跟張佳云怎么說的？她為什么一點提示都不給我？”
　　“你瞎？當然是顏值?！?br/>　　“……胡說八道，你是不是向她承諾了什么？”她一臉狐疑，段燃是典型的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要靠實力或者靠砸錢滿足控制欲的敗家玩意兒。
　　“沒有任何黑幕，張佳云與我合作是最明知的選擇。”他沒好氣地瞥她一眼，“你不用跟我套近乎，這頓罵你是挨定了，保持安靜，認真自省?！?br/>　　“……”她下意識地搓搓手臂，不就是想賺點錢嗎？也沒干啥傷天害理的事??？
　　抵達段家，段家父母許久未見到錢希西，正欲招呼她吃吃喝喝，便被段燃陰郁的表情與低沉的悶咳聲給無情制止。
　　錢希西大氣不敢喘，蔫頭耷腦地站在半弧形的沙發(fā)中央，段燃偕父母圍坐在她的正前方，批斗大會正式開始。
　　當段燃將她的新工作告知父母之后，二老立即加入兒子的方陣。
　　“哎呦，聽上去不像什么正經(jīng)工作呀？”段媽的眉頭幾乎擰出中國結。
　　“阿姨您別聽段燃胡說，只是陪人聊天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