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中年漢子看起來比柳遠山還風(fēng)塵仆仆,一人凈面重眉,一人清瘦下顎有胡須,凈面漢子雙頰紅的發(fā)紫,清瘦漢子下顎胡須上點點白霜凝結(jié)凍在一起,二人身上各背負一個麻布包袱,正捧著熱湯暖手呢,清瘦漢子罵道:“放屁,那些北邙蠻人不做亂你我還至于逃出天門關(guān)?我都怕我他娘的到不了雄州城就凍死在這荒山野嶺里了,真他娘的不該信你,他北邙人進城大不了就是個死,還落下個痛快,也不至于遭這份活罪?!?br/> 凈面漢子嘿然道:“嘿,你這人就是喪良心,起初說走的時候你比誰都上心,如今埋怨起我來了,不怕死你就回去,老子自己走,凍死也比死在哪些蠻人手里強?!?br/> 這二人是原本是天門關(guān)的百姓,倆人從小便相識,如今年過三十仍是沒討到婆娘,父母早些年去世,兩個老光棍相依為伴天天做些喝酒逛窯子的荒唐事,前些日子北邙攻城可嚇壞二人,收拾貴重細軟就逃出了天門關(guān),平日里二人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然不會費力養(yǎng)那些趕路的牲口,如今戰(zhàn)時,馬匹價格飛漲,二人忍痛花高價買了兩匹劣馬,這兩匹馬枯瘦的可憐,趕起路來慢慢悠悠,二人出天門關(guān)快十天了,仍離著雄州城有段距離,二人一想到這一路的遭遇欲哭無淚,運氣好時候能趕上個好心的鄉(xiāng)村人家收留一晚,運氣不好的就只能找個四處漏風(fēng)的破廟,八九天下來二人連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
清瘦漢子將手中熱湯一飲而盡,嘆息道:“都他娘的走到這了,還能去哪,你說作亂是怎么事?”
凈面漢子咧嘴說道:“老子剛才在樹后方便,聽兩個趕路人說,宏涌府有個村子被小股邙人給屠了,村里四五個大姑娘都被擄走了,反正慘極了。”
清瘦漢子雙眼瞪的極大驚嘆道:“天門關(guān)破城了?”
凈面漢子搖頭道:“看樣子不像,沒準(zhǔn)還是從分邙山翻過來的?!?br/> “分邙山一到冬天積雪過膝,陡峭無比,就算翻過來也是小隊邙人,快走吧,說啥今天也得趕到雄州城,這些小隊邙人最他娘的不是東西,十多個人來也快去也快,咱倆這樣的遇見就是一死”說罷二人放下手中湯碗扔了四五枚銅板的湯錢,騎上一旁的劣馬,慢悠悠的趕向雄州城,大概走出十余丈依稀能聽見粗蠻漢子罵牲口的叫罵聲,兩匹劣馬置若罔聞,仍是在雪地中閑庭散步的緩慢前行。
柳遠山看著二人遠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陳長歌伸手敲了敲桌面揶揄道:“小娘子又怕了?”
柳遠山一愣,緊接著將手中湯碗重重墩在桌面上,豪氣橫生道:“怕個屁,老子就怕遇不見他們,遇見了都他娘的剁碎咯。”
陳長歌聽完沒說話,一臉揶揄笑容。
“誒,你這是什么笑容?”柳遠山強忍著臉上涕泗,眉頭一挑質(zhì)問道,隨后目光落在放在桌上的聽寒槍,問道:“這槍哪來的?好生俊俏?!?br/> “師傅給的?!?br/> “白僧先生果然是高人隨手能拿出這般寶物。”
陳長歌搖頭。
柳遠山驚嘆道:“那瘋和尚還有這般寶物?他居然能忍住不拿這俊俏長槍換酒喝,真是奇了怪了,看來我回去得給和尚買點好酒,看看能不能糊弄出點寶物來。”
聽聞好友言辭,陳長歌一陣壞笑道:“你看他那酒葫蘆算不算寶物?打起人來極疼。”
“也沒準(zhǔn)啊,那葫蘆他日夜不離手…嘿,你這小子現(xiàn)在是越來越損,那瘋和尚手里葫蘆就打我,你說的極疼是什么意思?”柳遠山先前沒反應(yīng)過來陳長歌話語里的揶揄,反應(yīng)過來之后氣不打一處來,破口罵道,罵完柳遠山伸手摸了摸放在桌上的聽寒槍,只是一瞬,便滿臉煞白的松開手掌。
只是觸手一瞬,一股寒涼感覺席卷全身,原本兩碗熱湯滋養(yǎng)的溫?zé)釟庖凰查g全然消失,打了個寒戰(zhàn)又跟店家多要了兩碗熱湯,原本豪氣頓生的黑衣少年又恢復(fù)了雙手抱肩的窘迫模樣。
兩名少年填飽肚子,又跟店家要了兩壺可在冬日里取暖的烈酒,朝著天門關(guān)登馬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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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州。
破廟內(nèi)張白僧看著徒弟留下的書信會心一笑,這小子昨日跟柳遠山出門回來后便心事重重,張白僧教導(dǎo)陳長歌十三年,不用多想大概也知道怎么事,如今項家公子參軍沒有消息。項家老員外病重的消息又傳遍了雄州城以自己徒弟的性格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這不,今日四更天陳長歌便偷偷摸摸出了破廟,雖說聲音極小躡足潛蹤但這些細微心思哪能瞞得過張白僧,不過張白僧并未阻攔,年輕人出去歷練闖蕩是好事,總不能一直捂在他與和尚手心里吧?要是把這份血性沖勁捂沒了,弊大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