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關作為邊疆的腰膂重鎮(zhèn),規(guī)模遠比其他城池宏偉的多,王朝中州太和城城墻不高過九丈,開九門一門五洞,取九五至尊之意。但天門關作為橫亙在乾元與北邙的第一道屏障城墻足有十二丈,開四門一門三洞,城墻厚數丈女墻望塔林立,以夯土為基堆壘雄州特有的巨大青軒石,夯土中拌羊血與蛋類增加粘度后緊緊夯實后堆壘青軒石,在縫隙以糯米熬湯澆土筑城,屹立于寒風中,經凜風熬打后堅不可摧,便是如此堅固城池才可在數十年內無數次讓北邙虎狼之軍望而卻步。
三人三馬在城門外勒韁停住,仰望著這座蒼涼古城北境壁壘,天門關城門開三洞,居中城門洞上懸掛以板石雕刻的唐慧帝親筆御書‘天門’二字,雖說唐慧帝是乾元建朝以來數一數二的昏君,喜女色喜珍寶,特別是對于流落在民間的大家畫作匠人珍寶極其喜愛。
百年前永州出了四位名動天下的公子,其中兩人善畫丹青,一人書法堪稱決絕,余下一位乃是曠古絕今的詩道碩儒,這四位并稱江南四大才子,為首一位久居桃花庵,愛飲酒善丹青,自稱桃花庵主,說了句‘又摘桃花賣酒錢’被后輩讀書人廣為流傳,名動天下。
這位桃花庵主書畫堪稱一絕,其中又以山水、仕女為最,唐慧帝在位時一五品知府以一張《山路松聲圖》換了一聲二品朝服,在那之后這股風氣便在朝野滋長,無數官吏便撒下人手在民間搜刮畫作器物珍寶美人,得之便連夜送入皇宮之后靜待朝廷恩賞,朝野風向如此便沒有清良之輩專心政務了,佞臣奸黨蜂起,因此七百年乾元王朝才有了第一次邊關動蕩,而后慧帝懸梁自盡,次子位登大寶,定年號為哲宗破舊歷改新歷,歷經三十二年剿平霍亂,又五年哲宗駕崩,太子繼位,定年號為正,便是當朝的唐家天子。
雖說唐慧帝不是個明君,但一手文墨丹青堪稱大家,但當時皇朝動蕩,存世的墨寶少之又少,而天門關外懸掛的正是慧帝墨寶之一,本意是嘉獎邊關將士,可王朝內誰不知曉,不是昏君誤國哪有這般蠻夷外虜逞強作亂之事。
馬上的黑衣少年望著天門關雄偉堅城不由得贊嘆道:“不愧是邊疆第一鎮(zhèn),果然雄武?!?br/> 提槍的陳長歌略微頷首道:“五十余年,無數兵甲葬身于此,無數向往軍馬的邊塞詩人到此就為一睹堅城雄偉。”
身著青衫的田白意嘴角微挑道:“帶甲百萬鎮(zhèn)天門,血氣沖霄染昆侖,便是在如此雄偉城池的護衛(wèi)下,才由得宏涌府尹那般肆意妄為?!?br/> 田白意一想起那宏涌府尹的色欲挖空的嘴臉便心生厭惡,陳長歌柳遠山相視略微聳肩,這一路走來不太容易,與邙人廝殺與贓官爭事,還得與著千里路程漫天風雪抗衡,便是如此,到了天門關能否有消息還未曾可知,或許天成那小子葬身于萬君叢中連一副骸骨都無法找回,就算勉強打探到消息他今日活著那明日呢?
心病、心病,那是心事郁結積郁成病,是一封書信便能治好的么?這幾日的陳長歌也覺得遠赴天門這事有些莽撞,但為友一場,若是漠視不理良心難安,既來之則安之吧,盡力而為但求無愧吧,傍晚,天色尚未全暗,三人騎三馬緩步進了天門關。
城門酒家的王老漢眼看著三人縱馬緩行,久久回不過神來。直到三人走遠消失在視線里,才堪堪回過神來,自嘲一笑暗罵自己老不正經的這把年歲了還貪戀人家丫頭美色,又不禁嘆息道:“老咯,老咯?!?br/> 王老漢撿起賬本繼續(xù)勾畫盤算著今日又進賬幾枚銀錢,此時天色暗淡,酒坊沒有什么客人,只有桌客人坐在王老漢柜臺前,喝酒的是個年輕男人面容冷厲讓人不敢直視靠近,看著便不是個面善的主顧,二十冒頭的年級面龐堅毅眼神冷峻,高顴細眼右臉上有道淺淺傷疤,手掌上盡是練武人才有的拳繭一把短刀放在身旁,望著剛才騎馬走過的青衣衫女眼神閃動,不言不語,只是大口大口得喝著烈酒。
王老漢為人憨厚,尋常的客人到此老漢都愛主動攀談幾句,在街面上開買賣別管主顧什么身份落下個熟臉也是好的,但像這般長相兇惡冷峻的老漢望而卻步,如今這亂世這種武人還是少招惹為好,老漢想著,便默默將男人的賬單勾了,三碗烈酒攏共沒幾枚銅錢,不要就不要了,就算買個安穩(wěn)。
老漢都已經做好白搭三碗酒的準備了,可誰知那年輕男人還是仗義主顧,也不言語足足扔下十多枚銅錢,拎起那把短刀順著三人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王老漢見桌子上的銅錢喜出望外,抬手便在自己臉頰上輕輕拍了拍,暗罵自己一句有眼無珠的老東西也學會以貌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