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津官道上,那黑衣男子聲音響徹其中。
端坐于馬背上的青衣女子聽聞那男人所言,冷若霜雪的清冷面容上多了幾絲人間煙火之氣,女子望著那毅然決然的三人凄戚一笑,眼中微波流動,這女子極美,不笑時似那古時圖壁中敦煌飛天一般,清冷出塵讓人望而卻步,如今這女子面有戚容,更添了幾分清冷仙子沒有的動人氣息,讓人望而生憐。
女子一雙玉手死死抓著馬鞍上的三尺長劍,抓得太緊如蔥般的五指毫無血色,縈繞在雙臂間的凌絲披帛微微顫動,神色復(fù)雜,似悲慟戚然,又似動容不忍,但大多都是難過,朱唇起闔間卻發(fā)不出絲毫聲音。
白衣上滿是狼狽泥痕的持槍男人聽聞好友所言,不禁苦笑自語道:“晦氣。”
手持短刀的麻衣少年與那魁梧漢子迎面相對,聽聞那晦氣話語不禁嘴角勾起,低聲呢喃道:“誰他娘的跟你這膽小聒噪之徒是兄弟?!?br/> 一只黑鴉從窄谷旁山峰中振翅飛去,羽翼揮舞之間竟無絲毫聲音。
峰巒上,一被黑袍籠罩的陰沉男子聽聞那柳遠(yuǎn)山之言,饒有興趣的望著那明知不敵卻仍是洶涌而去的三名年輕男人。
轉(zhuǎn)瞬間,這三名男子如蚍蜉撼樹一般涌向那毛發(fā)如畜的北邙漢子,頗有幾分悍不畏死的味道。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這世人都說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可便是如此,那螻蟻蚍蜉便不當(dāng)敬么?
這世間螻蟻多,大樹更多。
對螻蟻說,世間萬物皆是大樹,皆可參天,仰之彌高。
但對萬物說,誰人又不是螻蟻,不細(xì)弱蚊蠅?
生而為螻蟻蚍蜉,就當(dāng)活的不如一抹飛絮盈塵?
在世為人俱是螻蟻蚍蜉,遠(yuǎn)方天穹皆是高山大樹。
這不自量力是當(dāng)笑,但若連看都不敢看,連那天長得何等模樣都不知,不是更當(dāng)笑么?
倘若這螻蟻僥幸翻過一山,又見一磅礴高峰,卻仍敢上前,那方才翻山便不是僥幸。
所以這螻蟻當(dāng)敬,敢撼山者更當(dāng)敬。
暮春時分,安州同津官道。
手持亮銀長槍的白衣男子拔地而起,干起了這蚍蜉撼樹螻蟻撼山那般不自量力的勾當(dāng),手中名為聽寒的丈二長槍如慧星襲月一般,直指那出身北邙久歷沙場的雄武漢子。
這世間螻蟻蚍蜉可不止他一人,你看,那身著麻衣的男人不也是么?
與那雄武漢子對面而立手持短刀的麻衣男人身形猛動,去勢極快,一個矮身的功夫便出現(xiàn)在雄武漢子身后,手中短刀快若奔雷直奔那雄武漢子后心襲去。
那不愛喝黃酒的黑衣男子手中匕首一正一反,似絞殺一般掠向雄武漢子腰腹之間。
這到底世間有多少大樹,又有多少高山,這三名年輕人渾然不知,但他們知,最起碼眼前這顆大樹,可撼也當(dāng)撼。
一時間,那枝干極粗葉冠厚密的雄武大樹似被三只螻蟻逼入絕地,這三人將那雄武漢子圍在其中,看似只要有一人得手,這株大樹便要被毀去,轟然倒地而后枝葉盡散。
魁梧漢子手中寬背大刀翻轉(zhuǎn)擋在身后,刀身上滿是雄厚勁力,被鴨骨頭砸出一個缺口的二尺短刀刺在寬闊刀身上,大刀上勁力綻放將那麻衣男子震蕩出三四丈才算罷休,那魁梧漢子倒退一步,躲開那兩柄絞殺而來的短匕鋒刃,趁著那黑衣男人雙臂重疊的片刻時機(jī),一腳踩住黑衣男人雙臂,撲通一聲,柳遠(yuǎn)山趴在地上火辣痛楚從雙臂處襲來,一雙手臂被那雄壯漢子踩在腳下無論如何掙扎都動彈不得。
剛震蕩開韓元虎的寬背大刀高高揚(yáng)起,朝著被踩在腳下的柳遠(yuǎn)山狠狠劈下,熊池在戰(zhàn)場上廝殺了一輩子,與南朝軍武拼殺了一輩子,一交手便明白了這三名南國人的斤兩,那持槍的白衣人勁力最為雄渾,步伐詭異的麻衣小子廝殺經(jīng)驗(yàn)豐富,唯獨(dú)這腳下的黑衣男人最弱,倒不是他老熊愛挑軟柿子捏,只是這三名南國人綁在一塊不如個娘們撓得疼,皆是可一刀破去的殘肢碎肉沒必要分誰先誰后,只能說這持雙匕的南國小子倒霉破綻太大,成了這今日第一個喪命在他老熊刀下的南國豬鼠牛羊。
手持聽寒槍的陳長歌見那大刀揚(yáng)起,來不及思緒,氣海九宮之中氣力盡數(shù)付諸,四肢驟然鼓蕩發(fā)力,離地丈許距離的白衣身形暴起,原本直指漢子面門的聽寒槍鋒重重刺在寬背大刀上。
只見那刻有云圖的亮銀槍刃如摧枯拉朽一般撕開寬背大刀上渾厚勁力,在那四寸寬的血紋刀身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槍痕,原本寬背大刀劈砍的勢頭被這聽寒槍盡數(shù)破去,胸有成竹的北邙漢子萬沒想到那白衣男人竟然有如此勁力,身形一陣趔趄連退三四步才算堪堪站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