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郵件,發(fā)件人署名是“無須過問的好心人”,附件內(nèi)容是案件發(fā)生街口的一段高清錄像,視頻清晰到讓她以為這是利用高技術(shù)合成的產(chǎn)物。
若不是她對路口那只紅色的、缺了蓋的垃圾箱印象深刻,否則,她只將這當成是一個有心人的玩笑。
玩笑未免也太不好笑。
將視頻放大,慢倍速播放。
女孩撐著一把黃顏色的雨傘,走離校門不過五十米,一個男人沖了出來,捂住她的嘴,粗壯的胳膊卡在她的咯吱窩下,蠻橫地將她拖上一輛貼有防窺膜的灰色面包車。
男人的身形有一種模糊的熟悉感,海綿口罩遮住他大半張臉,露在外面的一對眼睛陰鷙無比。
還在上小學的、身高不過一米四的女孩,不可能是一米八五男人的對手。
力量懸殊,掙扎頑抗也只是徒勞無功。
視頻放完屏幕變得黑暗,印出了謝嫵焆錯愕、痛苦難忍的表情。
那是個落雨紛紛的陰天,男人身上臭烘烘的汗水味、廉價的皮革味和二手香煙氣味混雜在一起,灌入她的鼻腔之內(nèi)。
自此,她便有了應激性過敏反應,聞到這些氣味就會起回憶那天,恐懼,顫抖,各種糟糕的情緒將她淹沒。
也痛恨雨天。
郵件描述稱,俞啟翦和綁架一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確實如此。
謝嫵焆整夜沒睡覺,把當年的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謝氏集團掌權(quán)人的妻子和唯一獨苗喪生于車禍,他無續(xù)弦之意,又希望公司不冠上他人姓名,逼不得已,需要從分支的年輕一輩里選一位繼承人。
謝嫵焆的父親,謝易坤,當年在小城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立之年,小公司開辦的紅紅火火。謝氏集團掌權(quán)人便將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謝氏族譜上剛添上她們一家人的姓名,正式的發(fā)布會尚未舉辦,而且諸多事情需要統(tǒng)籌安排,謝夫謝母那幾日忙得焦頭爛額,自然難以兼顧到她。
他們家也算是一步登天,招人眼紅在所難免。
謝父在商場上洞察秋毫,善與人周旋,可他沒有商人趨名逐利的劣性,骨子里良善得很。當時招聘的司機,因賭博欠下巨債,他好言好語勸說,還把工資提高一倍,又預支薪水予他。
可是人心難料,司機是白眼狼,也是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他見謝家夫妻忙得自顧不暇,便動了歪心思,盯上謝嫵焆,將她綁架了,向謝家夫妻討要天價贖金,而贖金的價值又遠遠超過他背負的債務。他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司機將謝嫵焆綁在一個廢棄工廠內(nèi),他抽著廉價香煙,皮鞋上泥點子斑駁。謝嫵焆揪著紗質(zhì)裙擺,黃色的雨傘倒放在地上,她盯著看。
司機用小靈通給謝父打電話,“啪塔啪塔”的按鍵音讓謝嫵焆一顆心皺巴巴的。
聽筒那頭,傳來父親沙啞疲憊的懇求聲,男人瞥她一眼,而后背過身,叼著香煙漫天要價。謝父一一應好。
……
他們約在一片廢墟工廠的中心交接。黃色的起重機銹跡斑斑,鉤子浸著水光垂在半空中。
謝父將兩只沉重的密碼箱遞給司機。司機拍拍謝嫵焆的肩膀,推她往前。
意外同時發(fā)生,他們頭頂,起重機的鉤子墜落。
俞啟翦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狠狠地推了謝嫵焆一把,而司機被躲在暗處的警察射中小腿,被鐵鉤砸成一灘肉泥。
俞啟翦救了謝嫵焆一命。謝父感激不盡,問男孩想要什么,俞啟翦只是盯著謝嫵焆,不言不語,謝嫵焆身后是綁匪的慘不忍睹的尸體,或許,他也是恨著壞人的。
謝嫵焆見他寸頭、虎牙,陽光男孩模樣,便當機立斷,跟父親說,要與他結(jié)婚。
謝父沒把這當一句戲言,謝家人,說到便要做到。
·
太陽穴疼得梗入靈魂,謝嫵焆起開一瓶紅酒,配兩片□□。
夢里,皮革味、廉價香煙味,模糊的血色,依舊讓她渾身上下難受。
謝嫵焆在五點時,喘著氣驚醒,擰開床頭燈。
舊事被她封鎖在記憶里太久,她太久沒做噩夢了,一次就,洶涌而至,將她往深淵里反復地拋起又扔下,逃離不開。
長發(fā)貼在女人側(cè)頰上,她神色晦暗不明,掀開薄被,下床,脫掉睡衣,裸.身走進浴室淋了個冷水浴,洗去一層細密的冷汗。
冷水澆在臉上時,謝嫵焆想,一些事實,是需要親自去認證的。
不論是以什么理由,必定要參加《逃離》這一求生綜藝。舊事是否與俞啟翦有關(guān)聯(lián),還是不止是那點的關(guān)聯(lián),全部需要去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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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各自取了補給物資。
俞啟翦和莊亦站在左側(cè),謝嫵焆和許知纖站在右側(cè)。
導演拿著喇叭,喊道:“湊巧兩組聚在一起,不如做個游戲?輸了的有懲罰,贏了的沒獎勵。”
許知纖忿忿開口:“贏了的沒獎勵?導演你這樣打算有意思嗎?”
“是沒有——”他話頭一轉(zhuǎn),“但對觀眾來說,非常有意思。接下來,我介紹一遍游戲規(guī)則。”
他指了指那截橫跨于溪流上的枯木,溪流的橋是一截掏空的枯樹主干。
“游戲規(guī)則十分簡單。兩兩組隊,其中一人背著另外一人過河,時間快者獲勝。你們四人也可以隨意搭配哦~”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許知纖心里一梗,男女力氣本就差距巨大,而她的馬甲又是alpha,實際上是個弱o,要她背謝嫵焆,就是在為難她。即便勉強背起來,也有可能半路摔下河里。屆時,謝嫵焆必定要從她這討補償。
她還站在原地苦苦思索,俞啟翦已經(jīng)走過來了。他和許知纖之前就合作過一個綜藝,對許知纖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她力氣小。他在另兩人那不受待見,現(xiàn)在再來試探一次許知纖。
“再給你一次機會,之前那句話我就當成是你的氣話?!庇釂Ⅳ迓冻鰳酥拘孕θ荨K褪菓{借這個招牌燦爛笑容吸粉無數(shù)。
許知纖嘴唇張合了幾下,但未發(fā)聲。有一股隱秘的渴望迫使她去應下,而在吐出第一個字之前,謝嫵焆及時走過來,不容置喙地說道:“我們一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