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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若生 第28章 利益

他說的語調(diào)平均,在我聽來卻像是被爆竹嘣了!
  
  集貧賤,災禍,衰敗,傷痛,疾病……
  
  我豈不成了奶奶口中瘟大災的了?
  
  “沈大師,您話說的有點過吧!”
  
  爸爸礙著沈叔的氣場不敢拍桌而起,臉上寫滿了憤懣,“我不懂你說的啥陰人,啥災禍的!我就知道這是我親閨女,是我媳婦兒懷胎十月生的命根子,我們兩口子祖上積德才能有的寶貝,孩子打小就多才多藝,聰明伶俐,不管是啥,一學就通,上手就會,一出生就給小護士震到了!為啥!長得太好看了!簡直是……”
  
  “梁兄,你是不跟我這裝糊涂呢?!?br/>  
  沈叔不耐煩的打斷爸爸,“你就直說,這段時間你家里發(fā)生了多少事,梁栩栩這年紀什么都懂,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她一世,把事兒盡早說明白,我這邊好告訴你人要怎么救,別在那耽誤時間,上我這講相聲來啦?!?br/>  
  “我家?”
  
  爸爸瞄了瞄我,不禁笑了聲,“我家能有啥事兒,就我姐和我媳婦兒住院了嘛,不過我姐早就出院了,栩栩都知道??!”
  
  我見沈叔眼底無語,嗅出苗頭,“爸,你是不有事兒瞞著我??!”
  
  “沒有!”
  
  爸爸干笑,“咱家能有啥事兒!那個,沈大師,我確定保栩栩,您就說……”
  
  “爸??!”
  
  我急了,“你快說,不然我給二哥去電話問了!”
  
  他越這樣我心里越擰巴!
  
  有種不好的預感。
  
  催促的讓他快講。
  
  磨嘰好一會兒,我都要去搶爸爸手機了,他才嗨一聲,“哎呀,你這孩子!就是我?guī)阏蚁壬倪@段日子,飯店出了點事兒,廚師長給我來電話,說是客人在菜湯里吃出了活蚯蚓,把咱家給告了,我讓有志去處理了,栩福樓總店停業(yè)整頓一個月,小事兒的!”
  
  活蚯蚓?
  
  不說栩福軒開了這么多年,衛(wèi)生質(zhì)量一向嚴格把關,熱湯里怎么會有活蚯蚓?
  
  “爸,不是有人故意放蚯蚓進去的?”
  
  “我也納悶兒!”
  
  爸爸嘆出口氣,“客人打了投訴電話,也來人調(diào)查了,監(jiān)控顯示,的確是客人從湯里夾出來的蚯蚓,夾到時,蚯蚓還在他筷頭上亂扭,客人他媳婦兒還是個孕婦,當場受到了驚嚇,從座椅上摔下來,孩子掉了,這事兒不就嚴重了么,不過你別擔心,該道的歉我讓你孟叔去道了,醫(yī)藥費、精神損失費咱也賠了,先關門一個月,以后就好了?!?br/>  
  我半張著嘴,眼尾見沈萬通仍一臉內(nèi)容,“爸,那栩福軒分店沒事吧。”
  
  “分店……”
  
  爸爸的’沒’字剛要吐出來,對上我的眼,旋即清了清喉嚨,“也關了!但不是因為客人,而是分店廚師長發(fā)現(xiàn)新鮮的蔬菜備好就生蛆,廚柜里還發(fā)現(xiàn)了很多死耗子,他怕出禍事,就給我來了電話,我就吩咐先關門停業(yè)了?!?br/>  
  “家里人都知道嗎?”
  
  “嗯?!?br/>  
  爸爸點頭,“都給孕婦嚇流產(chǎn)了,臨海都傳開了,當然都知道,不過咱認錯態(tài)度良好,客人也諒解了,算破財免災吧?!?br/>  
  “合著就我不知道?!?br/>  
  我喃喃的,這一個月我每晚都跟家里通電話,媽媽,大姐,二哥……
  
  他們語氣都很好!
  
  一直都是關心我,鼓勵我,要我堅持住。
  
  沒想到,家里的飯店都關門了。
  
  “栩栩,你說你一個孩子,又幫不上忙,知道這些干啥啊。”
  
  爸爸無奈的,“等你的事兒看好了,爸就回去處理,過一陣咱家重新……”
  
  “梁兄,既然說到這了,你啊,就把話說透?!?br/>  
  沈萬通平著腔,“得讓梁栩栩清楚她自個兒的處境,從而做出正確的選擇。”
  
  “我還說多透??!”
  
  爸爸漲著臉,“不就我家兩家酒店……”
  
  “爸!”
  
  沈叔的話我聽明白了,“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兒,你說!不能瞞我!”
  
  “哎呀,這這這……再就是前些天你二嫂在家崴了下腳,孩子也沒了!”
  
  爸爸揮揮手,“跟你八竿子不挨著,是小玲不小心嘛!”
  
  “啊?”
  
  我身體一晃,“我二嫂她……”
  
  怎么會?
  
  我還想著回臨海給她買好看的孕婦服呢。
  
  “栩栩,就是事兒都趕到一起了,你別擔心,醫(yī)生說你二嫂身體沒事兒,她和有志還年輕,以后還能再要的……”
  
  “咳咳~”
  
  爸爸正安慰我,沈萬通就清了兩下喉嚨,我聽到就一激靈,神經(jīng)兮兮的看向爸爸,:“還有別的事兒!你說,別不告訴我!”
  
  “這……”
  
  爸爸眼尾夾了沈萬通一記,滿臉晦澀的,“咱家不是有兩家門市嗎,其中一家給租戶用來經(jīng)營殯葬用品,半個月前,不知怎么起火了,租戶人沒事兒,就是門市被燒毀了,殯葬用品也被燒的一干二凈,消防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是租戶個人原因?qū)е碌钠鸹穑蛇@租戶沒錢賠,不過我尋思了,人沒事兒就好,錢不算啥?!?br/>  
  “另一家租給人賣水果的門市呢?也著火了?”
  
  “沒,他們家兩口子打架,女的用西瓜刀把男的頭給開瓢了?!?br/>  
  爸爸垂著眼,“男的在醫(yī)院搶救,女的被帶走調(diào)查了,門市暫時給封了,不、不算事兒?!?br/>  
  這還不算事兒呢?
  
  “栩栩,就這些了?!?br/>  
  爸爸愁眉苦臉的看向我,“你說,爸告訴你這些有啥用,你還病著呢,打小,爸就教育你,錢財是身外之物,沒了再賺,你別跟著上火啊?!?br/>  
  “爸,你那幾百萬的投資呢?”
  
  我眼巴巴的詢問,對家里生意雖然從不過問,沒參與決定權(quán),但都知道!
  
  “啊,那投資沒事兒的?!?br/>  
  爸爸剛要拍胸脯,沈萬通就看過去,“梁兄,你確定沒事?要不打電話問問?”
  
  “這個,行行行,我打……”
  
  爸爸拿出手機,擺弄了幾下?lián)u頭,“手機沒電了,沈大師,我這筆投資真沒事兒,項目都動工了,退一萬步講,就算這個人跑了,我是股東,也可以找別的投資人繼續(xù)做項目,明天,明天我再打電話確認下。”
  
  我心慌意亂的,一口氣堵到嗓子眼,憋得眼睛都紅了。
  
  “栩栩!你這孩子走心了是不!”
  
  爸爸佯裝灑脫看我,“爸告訴你,人好家運就慢慢好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材燒!”
  
  “對嘍?!?br/>  
  沈萬通慢悠悠的接茬兒,:“有梁栩栩在,您家這柴且得多燒一陣?!?br/>  
  “沈大師您過分了吧!”
  
  爸爸瞪圓眼,“保命你就說保命的事兒,別給孩子添負擔行不!”
  
  “梁兄,你別不識好歹?!?br/>  
  沈萬通眼神一涼,“我們行醫(yī)問道,救的是人,醫(yī)的是心,咱們立場不同,你心疼孩子是你的事兒,但我,必須跟你說清利弊,不然的話,你遇到的,就不僅僅是飯店關門,損胎折丁,門事起禍了!”
  
  “您非逼我說這些干啥!”
  
  爸爸苦著臉,“是!我家這段時間倒霉,但是跟栩栩無關?。 ?br/>  
  “無關?”
  
  沈萬通面無表情的看著爸爸,:“我就問你,你兒媳婦兒在家崴腳,跟沒跟你說崴的邪門,像是被誰無端推了一下?”
  
  “她……”
  
  爸爸梗著脖子,“胎掉了小玲心里難受,又怕我們老人怪罪,總要找個借口么?!?br/>  
  “門市起火,租戶有沒有跟你說,是否發(fā)生什么詭異事件?”
  
  “這個……”
  
  爸爸臉上浮出忐忑,:“他是說,有個人去買打火機,他說殯葬店沒有,那個人就拿出個打火機放到柜臺上,轉(zhuǎn)身走了,他納悶兒對方是什么意思,剛追出去,店里的紙人樣品就一下全著了,滅都來不及滅。”
  
  “砍人的那對夫妻呢?”
  
  沈萬通掀著眼,“夫妻倆是否原本相親相愛,女人忽然變了心性?”
  
  爸爸牙一咬,點了點頭,“她跟警察說看到有壞人進來搶錢,還要殺她男人,她砍得是壞人的腦袋,救她男人的……”
  
  我顫顫的聽,心頭越發(fā)的緊!
  
  沒待發(fā)聲,沈萬通的手就指向我,“梁兄,你還覺得這些事兒跟梁栩栩無關?”
  
  心里一激!
  
  我?
  
  “從梁栩栩丟了命格的那刻起,她就命如紙薄,不再是福星,而是災星了!”
  
  我張大眼,看著沈萬通厲聲道,“暫時來看,那術士是見她未死而用邪祟出手逼迫,如果你家執(zhí)意要保她的命,那就要清楚,陰人的克泄極重,輕則妨害家人,禍事連連,重則引喪入門,披麻戴孝,妻離子散,涕淚橫流,你們家將永無安寧!”
  
  ”沈大師?。 ?br/>  
  隨著爸爸的大吼,我像是被子彈透了胸膛,耳朵里嗡~的發(fā)出尖利的哨音——
  
  整個人瞬間失聰,如樹葉般被爸爸用力的攬在懷里,抬起眼,我看到爸爸還在朝著沈萬通喊著什么,貌似在我眼前演著默劇,他喊得很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突起來了,伴著他臉上被樹杈刮傷的紅磷,狼狽而又悲愴。
  
  “這是事實?!?br/>  
  不知過了多久,我耳朵里的哨音才停下來,沈萬通仍一派平靜的闡述,“所以我才問你保不保,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保的話,她喪門星臨身,時運低迷,你們?nèi)叶几姑梗克降呢斘锒嫉猛鲁鋈?,不保的話,你們起碼還能守著她旺來的家業(yè)吃一輩子,梁兄,忠言逆耳,可你得聽。”
  
  “我聽個屁??!”
  
  爸爸用力的摟著我,好像我此刻是個嬰兒,下一秒,就要被沈萬通給搶走扔出去了!
  
  “沈大師,這是我女兒!我五十歲才有的女兒!我和她媽捧著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心翼翼的培養(yǎng)啊,好不容易給她養(yǎng)到這么大,孩子也懂事兒啦,您讓我看著她死?!要是您有這么個女兒,您舍得嗎!舍得嗎?。?!”
  
  “梁兄……”
  
  “我不聽??!”
  
  爸爸說說就哭了,眼淚落到我頭發(fā)上,“我女兒三四歲學畫畫,剛學一星期趕上我過生日,孩子就知道給我畫個全家福,告訴我,這是爸爸,這是媽媽,這是奶奶,這是姐姐,哥哥,會彈鋼琴,會吹長笛,會拉二胡……八歲,她就能陪我下廚房,幫我切菜,還能顛動大勺,那時候我就想,培養(yǎng)她做大廚,可是她媽媽不同意,嫌有油煙味兒,女孩子要金貴著養(yǎng),我們兩口子沒啥文化,總被笑話是土大款,就指望這孩子……”
  
  我跟著紅了眼,抬手給爸爸擦著淚,“爸,你別哭,我不會死的,不會的……”
  
  爸爸嘴一咧,更用力的抱緊我,“栩栩!都怪爸不好,那天中午去接你放學好了,你媽還說,過生日應該去接的,哪怕我派個人去學校接你呢,興許就遇不到這些破事兒啦??!”
  
  “爸,其實怪我……”
  
  爸爸越說我心里越難受,眼淚亦然洶涌,“是我連累了家里人,我……”
  
  “沒完啦??!”
  
  沈萬通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敲著桌面呵斥,“哭喪哪!”
  
  “沈大師……”
  
  爸爸哭得一抽一抽的松開我,“您就不能有點人情味兒嗎?”
  
  “我要沒味兒早讓你們滾了?!?br/>  
  沈萬通鬧心的,“整這出兒給誰看呢,誰死了嗎,梁栩栩不是還喘氣呢么,我只是把輕重緩急說清楚,順便確定你保不保她,保的話,能遇到什么事,要怎么處理,你們父女倆可倒好,上來就給我來哭活,惡心誰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