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福瑞沒有像司藤之前提過的那樣留在杭州,他覺得還是青城山待著更舒服些,他在那里被丘山養(yǎng)大,又在那里養(yǎng)大了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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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還是回去了,房屋被拆掉了,那個所謂的“拜水都江堰,問道青城山”的度假村項目已經(jīng)敲鑼打鼓的開始了,戴著安全帽的宋工正在工地上指手畫腳,一抬眼見到他,怕不是以為他又要潑自己一桶串串香的湯料,異常敏捷的跳開了,見顏福瑞沒有動手的意思,又覺得尷尬,伸手正了正被跳歪了的帽子,問他:“那個不講禮貌的娃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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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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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沒別的地方可去,顏福瑞在工地上留了下來,宋工讓他給工地上的工人做飯,還許諾他將來度假村建成了,可以雇他看門什么的:“不過你要知道,我們是高檔度假村,接待的都是國內(nèi)外來賓,就算是看門的,也要會兩句英語的?!?br/> ?
英語,說到英語,顏福瑞又想起王乾坤了,事情了了之后,王乾坤收起了那個八卦黃泥燈,說是要送還給安徽黃家門:“我太師父借的,有借就有還,這是我太師父的信譽?!?br/> ?
至于以后,王乾坤沒說,之前想過的什么出國留學把道家推向世界之類的宏圖偉愿也沒再提了,不過最近一次發(fā)短信,他好像找到新的方向了,他跟顏福瑞說,我覺得我們道門現(xiàn)在太重視學術(shù)理論了,以前的那種方術(shù)技法反而丟了,你看看,那么多道門的人,都對付不了一個妖怪,丟不丟人!我必須得扭轉(zhuǎn)這種局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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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里話外的意思,他是要重振當年道門全盛時代的雄風,顏福瑞潑他冷水說,但是那些都失傳了啊,你懂什么叫失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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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乾坤自信滿滿,說得也很有道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山上地下,洞里海里,墳里墓里,你怎么知道就肯定失傳了呢,再說了,又不是過了千年萬年,這才幾百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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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福瑞沒詞了,不過他還挺羨慕王乾坤的,有夢想總是好的,當然,他也有夢想,在工地上,他跟工人們聊起過,說是要努力賺錢,以后收養(yǎng)一個像瓦房那樣的可憐孩子,再以后條件成熟了,說不定可以開個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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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們都笑瘋了,說顏老頭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自己都窮成這樣了還做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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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福瑞很生氣,覺得跟他們不是一路人,思想境界差的太遠了,跟他們相處太費勁了,還是王乾坤啊秦放啊什么的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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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秦放,顏福瑞一直很奇怪,他原本以為,發(fā)生這件事情,最難過的是秦放,但是秦放醒過來之后,靜靜聽他講完發(fā)生的事情,居然也就那么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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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這樣呢,至少也該難過一下,像電視里演的那樣,醉個酒或者徹夜不眠幾天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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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后的一天,顏福瑞推著小推車買菜歸來,在臨時搭起的簡易工房前看到一輛開上來的新車,門口和水泥的工人拿嘴努努房間的方向,說:“有人找?!?br/> ?
盡管事先已經(jīng)猜到來的是誰了,真的見到秦放,顏福瑞還是愣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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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秦放,他從車上下來,穿黑色立領呢大衣,眼里帶著淡淡的笑,周身一股子特無所謂的態(tài)度,看得出來是個家境很好沒受過什么苦的年輕人,而后來的相處也證明顏福瑞料的不差,秦放人很好,對誰都很客氣,沒有那么多蠅營狗茍的花花腸子,所以即便司藤是個妖怪,他還是放心地把瓦房交給秦放,跟著王乾坤去了武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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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一次,秦放有些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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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著桌子站著,兩指間挾著一枝煙,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還是那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周身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懶散和冷漠,看見顏福瑞進來,秦放掐了煙,臉上第一次露出淡淡的笑容:“顏福瑞?!?br/> ?
顏福瑞有些激動:“秦放,你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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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司藤當時對沈銀燈的妖力接收出現(xiàn)種種不適應一樣,秦放雖然是白英的后代,有條件承繼來自白英的妖力,但是畢竟是個普通人,蘇醒之后還是出現(xiàn)了各種異常,直到顏福瑞離開的時候,秦放依然需要長時間的靜養(yǎng)和休息,今天見到,居然已經(jīng)行動如常,實在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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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福瑞朝工頭請了半天假,像當?shù)厮斜M地主之誼的普通人一樣帶著秦放去青城山上走走,給他推薦山上好吃的麻辣涼粉和涼面,張羅著買柱香拜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在香煙裊裊中仰頭望經(jīng)聲悠悠不絕的上清宮老君閣,青城山正是季節(jié),漫山蒼翠,溫度適宜,很多居住在附近的老人定期的進山活動腰骨,不算寬敞的上山道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頗有幾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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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在上山臺階轉(zhuǎn)彎處的一塊指示牌前停下來,牌子上除了指明位置,還熱情洋溢滿懷自豪的把青城山夸贊了一通,大意是青城天下幽,這里的年平均氣溫16.8度,空氣中的負氧離子含量高達91%,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天然大氧吧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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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逐字讀完,低聲說了句:“好地方?!?br/> ?
顏福瑞來了勁頭:“可不是嘛,當年我?guī)煾柑幘衬敲床缓?,就因為住在這種地方,活了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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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趕緊剎住話頭,此番見面,他們默契一般不提道門也不提司藤,沒想到在這說漏了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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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他朝林子里走了走,在一塊樹下的大條石上坐下來,拍拍身邊的位置:“坐下聊聊?!?br/> ?
聊什么呢,顏福瑞無端覺得壓抑,頓了一會之后,才遲疑著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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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不記得,九道街里,有個黃家門,有個叫黃翠蘭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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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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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br/> ?
啥?顏福瑞猝不及防,激靈靈嚇了一跳,騰一下從條石上站起來,秦放也不看他,伸手搭住他肩膀壓他坐下:“慌什么,又不是我殺的?!?br/> ?
又說:“黃老太太活到八十多歲,癱瘓在床十多年,也算是壽終正寢,正常走的,我只是到的時候,正好趕上?!?br/> ?
原來如此,顏福瑞松了一口氣,只是,秦放怎么會去找黃老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