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薰一回屋便聞到一股老舊房間的霉味,本來就是雨季,加之房間沒人住,十來天里都門窗緊閉的,空氣有些不流通。
她打開門窗和洗手間的排氣扇,準備稍微收拾下房間。李可薰向來愛干凈,本該沒什么好整理的,但這一次回家,很多東西變得扎眼了起來。
桌面擺著跟南星闊的合照,窗口掛著南星闊買的掛件,床頭放著南星闊送的臺燈,角落還有南星闊幫忙扛上樓的冰箱。十幾年,幾乎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滲透著南星闊的痕跡。
她有點癡傻地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并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些東西。
都扔掉然后買新的?
也沒壞,何必跟好好的物件過不去?她并不想將錢用在賭氣上。
可都留著?她怕她太習慣這周遭,一不小心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李可薰收起跟南星闊的合照,將窗口的掛件摘下來,拉開抽屜,打算塞進去。
一轉(zhuǎn)眼,看見抽屜里躺著一個空空的玻璃藥酒瓶。
瓶子看上去已經(jīng)很有年代了,標簽也早模糊得辨別不出字跡和商標。里面的藥水已用完,附著在玻璃瓶上的最后一點藥酒也干掉了。就這么個看上去一點用都沒有的廢棄物,她十幾年來就是舍不得扔,也不準李可衣扔。
這是一種小時候才有的藥酒,現(xiàn)在市面上已經(jīng)沒有了。
而說起小時候……
對于李可薰而言,小時候的很長時間里都沒什么值得回憶的東西。
嗜酒好賭,重男輕女,埋怨母親連生兩個都是女孩的父親。
日漸暴躁,恨屋及烏,最終把對父親怨恨轉(zhuǎn)嫁到兩個女兒身上的母親。
好在有一天,這兩個人都不在了。
她在沒有父母的日子里,習慣了周遭小孩取笑她,捉弄她,也在被捉弄的過程中變得百毒不侵。她絕對不會像其她小女孩一樣可憐兮兮地去告狀,畢竟沒有人可以聽她告狀。她也不會因為遭受到惡意和欺負就哭鼻子,她只是一步步學會了怎么將這些惡意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年代太久遠了,她都不太記得當時失去父母的自己是什么感覺。
很難過?還是像現(xiàn)在一樣冷淡?
她也記不起那些欺負她的小孩子長什么樣。
那些記憶就像是隔著一層雨簾,朦朦朧朧的,直到南星闊出現(xiàn)的那一刻,李可薰的世界才變得明亮而清晰起來。
她清晰地記得,從來沒有人會指責那些小孩的惡作劇,于是那些小孩子越來越有恃無恐。他們總是咧著讓李可薰討厭的笑,嘻嘻哈哈地捉弄她,一天又一天,愈加趾高氣昂,氣焰囂張。這種囂張,終結(jié)于南星闊的出現(xiàn)。
南星闊小時候個子比同齡人要矮,但打架卻狠得很。他將捉弄李可薰的小孩揍得又哭又叫,抱頭逃竄。最后將這群小孩扔到李可薰面前,逼他們保證絕對不準再欺負她。
南星闊以一對多,自然也掛彩了,但是要面子地說不疼,強調(diào)對方更慘。
這個瓶子,就是當時幫南星闊上藥的瓶子,后來這瓶藥就成了南星闊專用的。
南星闊經(jīng)常打架不假,但八成是為了王子琪和李可薰。他什么都護著朋友,要是受了教訓和批評也都喜歡悶聲不吭的,從不把王子琪和李可薰拖下水。
南星闊就像是一堵墻,擋住了原本肆虐在李可薰周遭的風,給了她安穩(wěn)和庇護,讓她第一次知道被人關心是什么感覺,而這種感覺,一嘗便上癮。
所以李可薰有時候并不怪自己念念不忘。南星闊是她倒霉透頂,沒有一點好事的人生里,唯一一件好的事情。
那個人保護她,陪伴她,而且不求回報。
他什么都好,只是,不喜歡她而已。
李可薰正發(fā)著呆,舒瀧妍打了電話過來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兩人也挺長時間沒見了,便約了個餐廳一起吃飯。
餐廳中,舒瀧妍見李可薰整個人好胳膊好腿的,稍微松了口氣。
“看上去恢復得還可以?”
“本來就沒事。”李可薰把菜單推給舒瀧妍,“你點吧,我不太有胃口。”
舒瀧妍一看李可薰這架勢便懂:“干嘛這臉色?又是南星闊惹的?”
李可薰埋頭喝水,不置可否。
舒瀧妍不高興了:“你說你什么時候才能迷途知返,既然知道他心里念著葉輕箐,就不能有出息一點?”
李可薰不知道怎么回好友。她已經(jīng)迷途知返,只是不清楚返程的路在哪里。
她已經(jīng)決定放棄南星闊,只是不知道怎么才算放棄?
不見南星闊就能放棄嗎?扔掉他的東西就能放棄嗎?這些形式化的東西歸根結(jié)底太虛。她想不在意,不難過,可實際上仍舊會在意,會難過。
舒瀧妍正想著怎么勸解一下李可薰,她抬頭看向她,視線卻不自覺被李可薰身后那一桌人吸引了過去。
舒瀧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她感覺后桌的三個年輕男人似乎一直在鬼鬼祟祟地偷看她們這桌,著實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