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杜家主宅。
輾轉反側的崔氏怎么也無法入眠,推了推身邊的杜構:“大郎,睡了沒有?!?br/> “沒有?!倍艠嫃姶蚓駪读艘痪?。
崔氏顯然并不在乎杜構是否真的睡了,她只是為了說話而說話罷了,又輕輕推了他一下:“你說,二叔到底是怎么想的,糖霜這么好的生意,他竟然想都不想就告訴我們了,難道他就沒想過將來?”
“哈欠……”杜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說道:“你想那么多干嘛,老二再怎么說也是我弟弟,有好事當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這個當哥哥的?!?br/> 理直氣壯.jpg
崔氏惱怒杜構的粗線條,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腳:“你弟弟怎么了,當心他哪天爬到你頭上去,到時候我看你這個當哥哥的有什么臉出去見人。”
得,這下不用睡了。
被踹到睡意全無的杜構翻身坐起,從床頭拿起煙和火機……不是,拿起衣服披在身上:“你想說什么,當初老二游手好閑的時候你擔心他敗壞門風,現(xiàn)在老二出息了,你又擔心他會壓我一頭。”
崔氏橫了杜構一眼,朦朧的光線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我是這個意思么?二叔能上進我也跟著高興,可這個家總要分清主次吧,強枝弱干你讓外人怎么看我們家?!?br/> 杜構不以為然:“這有什么,老二再厲害,他也是我弟弟,我就不信他還能反上天上,讓我叫他一聲哥!”
這話說的其實也沒什么錯,直譯過來就是:只要老子不死,杜荷永遠都是個弟弟。
理是這么個理,就是……聽著有些不求上進。
崔氏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杜構了。
啥都指望你弟弟,可你弟弟終究是你弟弟,不是你爹,將來早晚有一天杜家是要分家的,到時候……。
算了,不想了,生氣。
……
太極宮,公主院。
一座布局極為考究的獨立院落中,蕭蕭落木下,十二歲的高陽公主李怡望著頭頂?shù)囊粡澬略麓舸舻某錾瘛?br/> 十二歲的小姑娘,該懂的東西基本上都懂了,再加上生活于皇宮這樣的大染缸,嗯,不該懂的也懂了不少。
李怡身后,站著兩個眉清目秀的宮女,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生怕弄出一點聲音打擾了自家主人賞月。
是的,就是賞月,雖然頭上的月亮看上去還沒有指甲蓋大,但誰說賞月就一定要賞圓月的,我們公主就喜歡看殘月不行嗎。
“跟我說說杜荷這個人吧,聽說他是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此事可真?”李怡的清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寂靜的夜色。
就在今天傍晚時分,自己去見父皇的時候,聽得最多的竟然是杜如晦的二兒子杜荷,心思敏感的李怡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以往父皇幾乎從來不會在自己面前提及那些長安城的少年子弟,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
終于還是要嫁人了嗎?
有點不甘心呢。
“公主,杜荷這家伙好像不是好人呢?!崩钼砗笠粋€身穿粉色長裙的宮女說道:“現(xiàn)在宮里都在傳杜荷手足相殘,打算陷害他大哥,謀奪家產?!?br/> “是這樣嗎?”李怡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感興趣的神色:“到底怎么回事,具體說說?!?br/> “諾!”宮女得了指示,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從各處道聽途說來的東西從頭到尾講了一遍,末了補充道:“現(xiàn)在外面眾說紛紜,但是很多人都不看好杜荷,認為他是心腸歹毒之輩,自己父親才死了沒多久,便開始算計兄長……。”
不等宮女說完,李怡轉身打斷了她:“好了,本宮想要知道的只是事情的經過,而不是結論。”
“諾,婢子知錯了?!睂m女自知多言,連忙認錯。
十七公主李怡,年幼多智,性格果敢,凡事總有非凡之見解,自己這一多話,怕是要引起她的不快了。
好在李怡只是訓斥她一句,并未再多說什么,頓了頓說道:“你說他現(xiàn)在在弘文館進學?”
“是的!”宮女吸取教訓,不敢再擅自評論。
“那好,明日一早,你們隨我去一趟弘文館,本宮想見見這位能夠被陸元朗收為嫡傳弟子的杜二郎。琴棋書畫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它,好大的口氣。”
兩個宮女對視一眼,心中為杜荷默哀了片刻。
可憐的家伙,竟然被十七公主惦記上了,其結果估計會很慘吧,畢竟朝廷很多的有學問的大儒都被自家公主給刁難過,區(qū)區(qū)杜荷算的了什么。
……
清晨,第一縷朝陽散盡,長安城再度掀開了新的一天。
一身純白長衫的杜荷帶著杜安,兩人嘴里一人叼著一根棒棒糖,在大內禁軍詭異目光的注視下,施施然的走在通往弘文館的必經之路上。
經過一天的發(fā)酵,加上李二這個幕后黑手有意的推動,杜荷坑哥的謠言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安城,所有人都在好奇,為什么他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被打斷腿。
估計是他大哥太善良了吧,反正自己要是有這樣的弟弟,早就把他給掐死了。
今天的弘文館有些奇怪,往日吵吵嚷嚷的紈绔子弟安靜的很,讓杜荷差點以為今天放假,探頭探腦往課室里看了一眼,納悶的對坐在門口的程處默問道:“都怎么了這是,今天有考試?。俊?br/> “有人找你?!背烫幠覟臉返湹男πΓ瑢χ锩婺硞€位置歪了歪頭。
杜荷順著程處默示意的方向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屬于自己的位置竟然被人給占了不說,占位的還是個挺周正的小姑娘。
頭挽飛天雙環(huán)髻,身穿流彩暗花云錦宮裝,肩上搭著鏡花綾披帛,正目不斜視的打量著自己。
誰啊這是,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杜荷暗自嘆息一聲,這還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自己不過就是小露一手罕見的詩才,就有女人開始惦記自己了?
不行,這個先例絕不能開,否則以后等自己的才華全部展示出來,那還得了?
天天被一些鶯鶯燕燕圍著,正事還干不干了。
隨手丟給程處默一塊棒棒糖,算是感謝,杜荷瀟灑的把折扇往衣領里一插,來到原本屬于自己的位置:“不好意思,這里已經有人,麻煩你讓一讓。”
“你就是杜荷?那首琴棋書畫詩酒花就是你作的?”
杜荷搖頭:“不是,我抄的?!?br/> 抄的……。
不說杜荷的態(tài)度如何,單就‘抄的’這兩個字,顯然是在敷衍。
李怡面色微冷,以為杜荷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站起來說淡淡道:“本宮,李怡?!?br/>